只见孔绾步履沉稳,神色从容,走进大厅,知道今天宫凌轩没有那么容易放过自己,找一个位置先坐下了再说。
宫凌轩隐隐有些不满,可他今天是有备而来,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见她一坐定,就进入正题道:“孔小姐,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孔绾笑了笑,笑意有些冷。
宫凌轩冷着脸道:“那今天孔姑娘就给一个痛快话吧。”
“急什么?”孔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扫向在座的刑部大人、御医、宫人等,“这件事是公事,却同时也是太尉府的私事,怎么,太子殿下让这么多人看笑话,就不怕和太尉府彻底闹翻吗?”
“孔小姐,你别在这里浪费口水了,如今搬出太尉府也没用。”宫凌轩语气嘲讽道。
孔绾却也不在意,似笑非笑道:“太子殿下,今天我可是好心提醒过你了,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可别来怪我。”
“本太子无需你的担心!”宫凌轩拂手,“孔小姐可以说了!”
“说什么呢太子?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啊?!”
门口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的男中音。
众人闻声一抬头,顿时纷纷起座,跪在地上,齐齐高呼,“吾皇万岁!”
“都平身吧!”宫北朔抬了抬手,几个阔步就坐到了高位上,扫视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宫凌轩身上,“太子,你怎么也到太医院来了?”
宫凌轩正要回话,他的目光又转到了刑部大人的身上,语气里看不出情绪,“还带着刑部大人?”
宫凌轩看向孔绾,见她一脸平静,难道是她将皇上请来的?她又想搞什么鬼?
思罢,他道:“儿臣有一事想请教孔小姐,所以便带来了刑部大人。”
刑部大人被宫凌轩带来,一路上什么也不知道,一时也不敢贸然作答,只得保持沉默。
此时,跟在宫北朔身后的,除了一大批侍卫宫人,还有龙人闻、孔廉、宫阑岳、顾政荣、骆淳风等人。
“什么事情,需要请刑部大人?”宫北朔好像不罢休,追根问底道。
“父皇怎么突然想起来太医院了?”宫凌轩转移话题道。
孔绾唇角微扬,有些讽刺。
看来这宫凌轩还以为皇上是她请来的?她要是能左右皇上行动的本能,也不至于等着他兴师动众地拷问她吧?
她目光转向龙人闻,见他一脸淡然,和平时一样,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看来皇上应该是他请来的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刚猜测完,宫北朔就回道:“天师跟朕说,还有两天就到考核的时间了,索性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安排,不如出来转一转,看看大家的温习情况。朕刚从书院回来,想起绾丫头三四天未出医书阁,顺便过来看看。怎么,太子今天也来温习医术?”
宫凌轩松了一口气,看来父皇不是孔绾请来的。现在父皇处处维护孔绾,明眼人都能看出父皇对她的荣宠,要是她今天一口咬定舒兰背后没有人,这只是一场误会,父皇就会以一句话平息此事。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龙人闻会将父皇请来。
他抬眸,看向面无表情的龙人闻,眉头微紧,他到底目的何在?
“太子,朕问你话呢!”宫北朔有些不高兴。
宫凌轩瞬间回神,看到宫北朔眉头紧皱,于是豁出去道:“父皇,今天儿臣带刑部大人来太医院,是想捉拿一个罪人!”
“罪人?!”宫北朔惊问。
从父皇的脸色来看,他并不知情,宫凌轩稍稍松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将冷宫门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最后道:“所以儿臣今天,是想要孔小姐给一个答案,若孔小姐找不出她丫鬟背后的主使人,那她就是联合自己的丫鬟欺骗了儿臣,可就犯了大罪,理应交由刑部大人处置!”
“朕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宫北朔一脸不在意,“绾丫头为了治除瘟疫,进入冷宫调查感染瘟疫的病人,情有可原,太子何必小题大做?”
“父皇,这与小题大做无关,如果是为了调查感染瘟疫的人,只需向上头禀报即可,何必大费周章呢?”宫凌轩不让宫北朔继续说话,一挥手道,“传孔小姐的丫鬟舒兰进来!”
宫北朔老眼微沉,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宫凌轩一意孤行,只得沉默着看下去。
舒兰被两名侍卫架上了大厅,神色从容,没有丝毫慌乱,想必也还记得今天就是说出主使人的最后期限。
跪倒在地,她看向孔绾,见小姐对自己点头,心中不由得又镇定了几分。
如果最后真出事了,大不了她一口揽下所有的罪!
宫凌轩见舒兰一脸镇定,有些意外,沉声问道:“如今已经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舒兰,你如今能告诉大家,是谁指使你污蔑自己的主子孔绾了吗?”
舒兰看着宫凌轩冷漠的眉目,忽而觉得有些悲哀,“前段日子,小姐坠崖负伤,昏迷了三天三夜,奴婢还记得,当初只有太子一人守在小姐身边,守了她三天三夜,双眼都熬得通红,如今,太子却带着刑部大人来,是想将小姐押入天牢吗?你们昔日的友谊呢?您对小姐最初的关怀呢?您”
“闭嘴!”宫凌轩有些激动地打断舒兰的控诉,“本太子当初只是被奸人蒙蔽了双眼,分不清孰是孰非,如今本太子才明白,过去所做的一切只不过都是一个笑话!”
“太子是因为前阵子的流言,所以才变成这样了吗?”孔廉一语中的,有些感慨道,“不过是一些人嫉妒绾丫头如今的地位,所传出来的闲言碎语罢了,太子何必当真?何况绾丫头究竟对我天盛国怎么样,太子应该也看到了,她宅心仁厚,救民众于水火中,怎么会残害自己的好姐妹呢?”
“此时不过是一件小事,太子就小事化了吧。”宫北朔亦颔首表示赞同,如今孔绾对天盛国大有益处,他绝不允许宫凌轩因为一个死去的女人,而毁了一个大有价值的人。
宫凌轩早已看出宫北朔的心思,他如今处处偏袒孔绾,根本没有把自己这个儿子放在眼底,不由得捏紧双拳,据理力争道:“父皇,儿臣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绝不允许一个女人来欺骗儿臣,将天盛国的太子戏耍得团团转,这是对天盛国皇权的藐视!”
话毕,他专心舒兰,凌厉地瞪着她,“你说,究竟是谁主使了你?!”
舒兰张了张嘴,正要开口,不料一直没有开口的孔绾突然沉声道:“太子,孔绾有一事想问!”
宫凌轩凤目微眯,顿了一刻,这个女人今天究竟想如何?
他淡淡回道:“说吧。”
“太子的意思是,我只要查出背后的主使人,你就会将她交给刑部大人处置是吗?”孔绾目色沉静。
宫凌轩颔首,“没错!”
“太子如此劳师动众,说我联合自己的贴身丫鬟来戏耍你,一旦我找不出那主使人,就治我一个藐视皇威的重罪是吗?”孔绾再问。
宫凌轩顿了顿,才谨慎地回道:“没错!”
孔绾冷冷一笑,问道:“如果我找出那背后的主使人,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是不是太子也应该为自己的责任负责呢?!”
宫凌轩有些愣神,不知道孔绾在打什么算盘,想了想,没有回话。
“如果我找出背后陷害我的主使人!”孔绾面向大家,声音清明爽朗,足够大厅每一个人听见,“太子听信流言,不辨是非,滥用私权,随意污蔑太尉府中人,实在不配当天盛国的太子!理应即刻让位于三皇子!”
此话一出,瞬间震惊大厅里的每一个人!
如果不是看到身边人同样震惊的脸色,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孔绾何其大胆,竟敢数落当朝太子的不是,并逼让太子退位!
震惊过后,众人脸色各异。
宫北朔老眼微睁,薄唇微抿,紧紧捏着座椅的拂手,显然惊得够呛。
龙人闻嘴角微勾,紫眸清浅含笑,看着临危不惧的孔绾,目色闪过一丝满意。
二皇子宫玉渊除了震惊外,还有不甘、愤怒、质疑,为什么孔绾没有推荐他?难道她认为他还没有那一无所有的三皇子有资格吗?
孔廉除了震惊外,还有担忧,和对孔绾不自量力的愤怒,她以为她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当着皇上的面弹劾太子,是想找死吗?她如此鲁莽,只会牵连整个太尉府!
宫凌轩和所有人不同,他身子摇了摇,似乎有些坐不稳,死死抓住扶手,这才稳住身形,心里好像有一道破碎的声音,让他有些恍惚,脸色有些苍白,“你说你说什么?”
“太子既然不想小事化了,那咱们就小事闹大,闹得越大越好,不就如太子之意了吗?”孔绾微笑道。
宫凌轩根本没有想到孔绾会把他逼到这个境地,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他和她难道真的成为敌人了吗?
“胡闹!”宫北朔猛一拍桌案,起身指着孔绾和宫凌轩,“简直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