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梅雨季节,当多数人都窝在自家的炕头上享受难得的清闲的时候,萧条的街道上有两个风尘仆仆的纤细身影匆匆走进一家茶馆。
如意茶馆。
因为茶水价格公道,加之又有免费的说书可以听,所以近些年来成为了每个路过如意镇的人都必来的歇脚点。
今日亦同往日。
小小的茶馆里,聚集了不少赶路人。选择在这种季节出行的,大多都是些商贩和执行公务的官人。
此时,大家都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细听着高台上的说书人侃侃而谈。
一把椅,一张桌,一块分不清年代的惊堂木。
半百的说书人捋着花白的胡子,一面在高台上踱着步子,一面抑扬顿挫的说着今天的故事。
“……话说今,天下已定。虽外有蛮夷侵扰,但大势所趋,民之所向,唯我蜀国独尊。然,国定而民安,江湖风云四起。今日要说的,便是那横跨黑白两道,更是与皇族中人纠缠不清的‘虹之阁’。相传,‘虹之阁’的第一代阁主是前朝宠妃,后被我朝开国皇帝所救。因身份特殊,不能再留宫中,所以沦落江湖。又因心系百姓,散尽钱财,创立‘虹之阁’。‘虹之阁’收留之人必是大苦大悲之人,多为无家可归的弃儿。而今,‘虹之阁’历经几朝几代,已成为纪律严明的江湖一派,占得一角鳌头。以上皆是今天故事的背景,相信在座不少人都已耳熟能详,而我们今天要讲的主人翁其实是那‘虹之阁’的当代阁主……”
说书人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台下众人,在看到所有人都坐直身子竖耳倾听的时候,满意的又捋了捋胡须。
继续道:“‘虹之阁’的当代阁主从被世人所知便被赋予了各种传奇色彩。据说,‘虹之阁’的当代阁主年仅十岁便承袭阁主之位,十五岁在江湖上初露锋芒,二十岁将‘虹之阁’名下产业遍布全国,二十五岁冲冠一怒为红颜,率领四名部下,踏平‘天下第一庄’,自此将‘虹之阁’冠上‘天下第一阁’的美誉。然,这位天赋异禀的年轻阁主却向来以假面示人,就连阁内之人都鲜少有人知其真面目,这让世人对他的样貌又有一番传奇化的猜测。不过这些都不能算是年轻阁主真正传奇的地方,赋予他真正传奇色彩的,是他十五岁那年收留的一名遗孤。这遗孤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却有一双异于常人的血色异瞳。这原本是不祥之兆,却硬被年轻阁主说成是‘虹之阁’的命定缘人,为防奸人所害更是如视珍宝贴身相伴……”
台上说书人正说到**之处,台下却已有人听得恹恹,想要离去。
此人坐在茶馆最角落,背对着高台,在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位同伴。即使是在屋内,两人也没有将斗笠和蓑衣脱下。
“紫鸠,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吧?”刻意压低的声线从罩着白纱的斗笠里传出,虽看不清面容,宽大的蓑衣也将她的整个身体遮住,但依然阻挡不了旁人对声音主人的遐想。如若不是她的手边放着一把足有三尺长、裹着黑布只露出一角的暗红色剑鞘,上前搭话的人一定趋之若鹜。
“哎呀,好不容易到了这远近闻名的如意茶馆,你就让我好好将这一回书听完罢!阁主那么心疼你,一定不会责怪我们的!”被唤作紫鸠的少女抿了一口香茶,毫无顾忌的回道,脆生生的嗓音如同枝上的黄鹂。没等同伴反驳,突然往桌前凑了凑,小声说道:“更何况这书上说的可是咱阁主本人啊,我如果不给他点面子,将他的事迹一字不落的听完,回头让他知道我们在外面没买他的账,他会更生气的!你说是不是,红月?”
红月从蓑衣下伸出玉脂般的葱指,抚了抚隐在纱布后干涩的双眼,哭笑不得的应了一声“是”。在这阁里,除了“那个人”,她唯一拂不了意的就是这同楼的紫鸠。而“那个人”像是故意似的,总是让她们俩结伴出任务。虽然这许多年里她们也没出过几个像样的任务,但每次回去都会因大小毛病被同楼的人斥责一番,而“那个人”总是会云淡风轻的品着龙井,喜滋滋的听着她们被训。
堂堂威震武林的“虹之阁”听雨楼,各个身怀绝技、以一当百,只要出手,必定马到成功。
虽然她和紫鸠每次也都能将任务完成,但总是不能像同楼的其他人一样干脆利落,总是会被一些小事牵绊住。就比方说这次,她们好不容易也能干脆利落的将任务完成了,却又因听书耽误了回去的行程。
待到眼中的干涩好了一些,红月才将手放下,紧合的双眼缓缓睁开,一抹血色在斗笠下隐隐浮现。
说书人口中提到的被“虹之阁”年轻阁主十五岁时收养的遗孤就是她,一个生来便拥有着一双血色异瞳的不祥之人。
其实说到“不详”,红月觉得自己应该是不详的,毕竟因为她的存在,她那可怜的美人母亲才会那样惨烈的离开人世。
这一切都要回溯到她初到这个世界,也就是十七年前,她再世为人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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