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真的带红月回家了,而就在同一天,江湖上疯传了一则消息。
——“虹之阁”十五岁的年轻阁主亲自将一个即将处以火刑的女孩救出,这女孩因天生拥有一双血红色的异瞳,被传是“不祥之兆”。可年轻阁主不但不信不祥之说,还将女孩奉为阁中至宝,不分日夜,悉心照料。
对于江湖上传闻的“不分日夜,悉心照料”,红月实在不敢苟同。
虽然她也是过了几日才知道,当日救了自己的赤莲竟然是一个江湖门派的老大,是一个叫“虹之阁”组织的现任阁主。但自从那个人将自己带回来之后,压根就没有再来看过她。只安排了两个丫鬟照顾她的起居,派了一个医术似乎很高超的大夫治她身上的伤。
而她脸上那用来掩盖自己容貌的膏药也被两个丫鬟强行洗掉,害得她每次照镜子都要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好一顿花痴。
两个随侍的丫鬟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心中郁结,所以才会时不时的走神发呆。
“哎。”住进这“虹之阁”已半月有余,每天除了疗伤就是发呆,没有半点事做。突然这么衣食无忧,安逸自在的生活,让红月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真实感。想想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好像是南柯一梦。
“红月小姐,南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已经不影响行动,要不要我们找些小物什给你玩?”
红月懒懒的转过头,见是大丫鬟春喜在跟自己说话,又懒懒的把头转回去。“我不要什么小物什,你去给我找几本书看,什么书都可以。”这个世界的文字跟前世差不多,加上美人母亲也有教过她,惠仁师太又时不时的教她看佛经,所以她自认为已经没有什么字能难得倒她。
“书?红月小姐识字?”春喜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言语中的惊讶,这小女孩看上去不过才五六岁,初见她时身上穿的比叫花子都不如,居然识字?
“是呀是呀,我不但识字,我还会背诗呢,要不要背给你听啊?”红月不耐烦的再次把头转向身后呆立的春喜,装模作样的摇晃着脑袋背起来:“
《春晓》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
春喜怔神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的说道:“这诗甚是耳生,春喜没听过。”
红月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嘀咕道:早知道你没听过,不如说是我自己做的了。
“那再给你背一首,你听听耳生不?”红月没有放弃显摆自己的机会,又摇头晃脑的跟着背了一首:“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度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前一首是前世最简单的,后一首是前世最喜欢的,所以这两首尤其记得牢靠,如果再叫她多背一首,就有点犯难了。
“这……”没等红月犯难,春喜就先犯了难。这两首听着俱是名家之作,可是自己为何都不曾耳闻?这“虹之阁”上上下下都受过专门的教育,不可能会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莫非这丫头真是传闻中的“红眼妖怪”?所以知人不知之事……
春喜还在兀自想着心事,红月突然大叫一声,踩着窗边的凳子跳到窗沿上,指着自己血红的眼睛,道:“喂!你是不是在想,这女孩果真是个妖怪,那对红色的眼珠一看就是不祥之物。你们阁主一定是受了迷惑,所以才会把妖怪带回阁里。你一定要尽快告诉阁主,这红眼妖怪不能留。是不是?”
红月的话里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还是让春喜无端退了半步。她从来都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此时无意识的跟着女孩的手指看过去,竟然发现这双眼睛略去颜色与常人不同,其实是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皎洁而动人,却溢满了悲伤。
“我不是……”春喜一时语塞,她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在看清女孩眼中犹如沼泽般深沉的伤痛后,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她确实将女孩看成了妖怪,她还能辩解什么?
“你也不必解释什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反正这里终究不是我的久留之地。”红月没有动气,只是有点无奈而已。看着她们每个人都压抑着自身的情绪,小心翼翼的照顾着自己,她就觉得浑身无力。想来这半月的舒适也不过是浮华梦一场罢了。
红月暗暗叹息,正准备跳下窗沿,衣领上却突然多出来一只大手,将她整个人从后面拎了起来。
鼻尖又是那弥留在脑海里多日的淡淡花香。
“这是在闹什么?”身后的人慢条斯理的问着,言语中隐隐带了丝笑意。
相比来人这不怎么鲜明的态度,春喜倒是一脸惶恐,慌忙低头屈身行了个礼:“属下参见阁主。”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红月终归没忘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虽不情愿,还是装模作样的颔首,称了声:“阁主大人,贵安。”
“免了。”身后的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虚礼,依旧抓着她的后领,将她从正门拎了进去。
进门后,她被随手一放在靠近门口的空地上,然后那人往里走了几步,一掀衣摆,坐在了堂中正位。
而那人才刚坐下,春喜就已经将热茶端上。
红月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世界等级分明,主仆之间有明显的划分,而自己这些日子也实实在在过了一回主人瘾。可是此时以一个旁观人的角度来看这一幕,心中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
“为何争执?”年轻阁主端着热茶,浅抿了一口,目光饶有兴趣的在主仆二人身上打转。
红月也不矫情,就近找了个凳子坐下,眼睛看着别处,冷冷哼了一声不答话。
没人规定他问了她就必答吧?就算是寄住在此,她也有自己的人身自由。
红月不回答,另外一个当事人春喜就必须回答。
春喜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了,甚至一字不落的将那两首诗也都背了出来。
红月在一旁听了直挑眉。好家伙,只是听了一遍就能背出来,怪不得对她不为人知的两首诗如此大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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