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女孩才抬起头，眼白里带着几丝红血丝，颇不情愿的合上了书。
周慕寒看着顾泠阮神色恹恹，明显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打听询问他人心事并不是周慕寒的强项，并且他觉得，顾泠阮会告诉他她的忧愁。
他的笃定，大概是来自他是当时的她唯一的依靠吧。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京城的高楼遮蔽了流霞，把光影迷离的切割成块状，投在女孩身上。让她的脸一半笼罩着金色的光，一半沉浸在灰色的影。
果然，走过第三个高架桥，顾泠阮带着些微兴奋的问他，“周叔叔，可以给我请个家教么？”
周慕寒挑眉——原来女孩就是在烦这点小事啊，他成年太久，都忘记了学业也是她这个年纪会忧虑的事。
但是。
“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周慕寒神色淡淡，一句话否决了顾泠阮的提议。
是啊，这些事她做不了主啊，怎么又忘了自己寄人篱下受制于人呢。
顾泠阮低下了头，没说什么，但是表情明显是带着委屈和落寞的。
她望向窗外，一队队车流井然前行。十分流畅十分迅速。
忽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随意的抽了一本被她放在腿上的书。
顾泠阮看向那个拿书的男人。
周慕寒就只是翻了翻她的课本，她却生出那个男人坐在竹林深处抚琴读古籍的错觉来。
而她充其量就是竹叶上蹦跳的青色蚱蜢一只。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闲适悠哉，顾泠阮忍不住问了出声“怎么了？”
“受力分析、电路连接、比热容，都不会？”说着，又抽出另外一本书，“燃烧、酸碱性、质量守恒，也不会？”
然后又要去抽女孩怀里剩下的书。
而顾泠阮早就做好了准备，死死抱紧了怀里的书，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我是因为没上课才不会啊，又不是天才，怎么可能一看就会啊。”
“书上不是给出了概念吗？先看了不就会了。”
顾泠阮忍不住翻一个白眼。
“根本不一样，题目又不是直接考概念。”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女孩甚至抽出书包里的一本习题给男人看。
周慕寒一把接过习题，看了看题目，手上的课本翻得哗啦啦的，沉默着没说话。
顾泠阮这下得意了，刚刚男人说的好像很简单似的，而事实呢？
哈哈。她忍不住在心里狂笑，面上还要保持着平淡无辜的表情。
叫你看不起初中生。
还说什么车上不看书啊，你自己不也看进去了吗？
这些男人啊，啧啧啧，就是太争强好胜，现在输了心里不要太难过啊~
周慕寒当然不知道顾泠阮脑子里已经吐槽了他这么多句，他现在自顾自地沉迷于初中物理不可自拔。
“选c。”
周慕寒抬起头，很确定的，带着笑说。
顾泠阮已然呆了一呆——看过了男人不经意的微笑、带着邪气的调笑、甚至是微微讽刺的嘲笑，却没看过男人如同孩子般的、异常明净的笑。
干净的就像这一个冬天潄潄新落的初雪。
明快的就像下一个春天鸟儿新生绒发的稚嫩羽毛。
她的心脏突然好似被枪利落的击中，连神情都有些僵硬，她现在急需说点什么，必须说点什么。
“…啊…那个…”
周慕寒是微微骄傲又有些不屑的表情，竟然像是十几岁的青葱少年赢得了心仪的奖赏，“…这一步呢，就是套用书上这个公式，把这个带入…”
顾泠阮觉得她不用再说什么了。
她歪着头，静静听身旁男人的讲解，眼里有波光流动。
而背在身后的手，早已攥得死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