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一口回绝:“不要。”莫言开始使坏:“要嘛。”蓝蓝知道他故意捣蛋就用更大的声音回击:“不要不要不要。”莫言学着女人的样子撒娇:“哎呀,人家要嘛。”蓝蓝说:“懒得理你。”然后挂掉电话,把拖布洗了洗拧干开始拖地。
撒谎的确有些折磨人,莫莉来到隔壁瞪着他:“哥,妈等一下回来,你就把炸爆米花的事情告诉她吧。”莫言拍了拍凉席示意她坐下:“我也想告诉她,可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事不让我做怕赔本,小事又不愿意我做嫌丢脸,我要是告诉她,她一定会吵翻天的。”
莫莉认真劝他:“哥,这件事你是瞒不住的,再说总不能一直把锅炉搁在桥洞里吧,哪天被人瞧见拿走了,你想挣钱的美梦可就泡汤了。”莫言想想也是,于是就说:“那你告诉她吧,她要骂骂去。”莫莉说:“好。”
这时,莫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爸爸呢?”莫莉漠不关心的嘀咕:“谁知道去哪了,都出去一整天了,还不是吵了架在跟妈赌气,那么大个人了跟小孩一样。”
莫言疑惑的捏着下巴:“都出去一整天了?那会去哪儿呢?”他自言自语着心想,难不成真摆摊修自行车去了?可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吧。他的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所以打不通。会不会寻短见啦?想到这里他不禁哆嗦了一下,“莉莉要不你出去找找吧。”因为她和爸爸关系比较好。
莫莉一脸的不情愿:“这么晚了,干嘛让我一个人去呀?你怎么不去?”
莫言很不客气的盯着她:“找的是咱爸又不是外人,你还讨价还价呀?把鞋穿上一起去,快点。”
莫莉磨蹭着不愿意去,莫言只好甩上门一个人出来了。
刚走到巷子口,远远望见爸妈一前一后向他走来,为了给他们更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化解矛盾,他就一路小跑回到房间关上门。
这时,莫莉突然推开门歪着头冲他一笑:“哥,你不是找老爸去了吗?怎么又回来啦?”莫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进来,快进来,他们快回来了,你呆在这看电视不准过那边去听到没?”
莫莉不解的皱着眉头走进房间把门掩上:“为什么呀?”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因此不太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莫言拿起遥控器做了个要打她脑袋的手势:“你傻呀,让你在这呆着就在这呆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这时,只听见一楼大铁门吱呀一响,紧接着他们的说话声便钻进了莫言和莫莉的耳朵。莫莉这才在墙角的板凳上坐下:“嘘!”然后心想,这一对老冤家真要命!
两个老冤家从上楼到进屋一直唠叨个不停,妈妈说:“你要摆摊修自行车!修自行车能赚几个钱呀?现在满大街都是豪华轿车,有几辆自行车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过去呢?”她这明显是在指责,但语气和昨天吵架时相比已然温柔了许多。
爸爸一副下级面对上级时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我知道,可我这么大岁数的能干什么呢?这么多年的积蓄都交给你建房子了,现在想做个什么生意都没本钱做呀。”听到这话她便睁大眼睛,眉毛往上一挑:“哦,说来说去怪我把你挣的钱拿去修房子了啊?我修房子是全家人住,又不是我一个人住。”
她总是改不掉误解别人的臭毛病,因此他既反感又无奈:“你看你又来了,我什么时候嫌你把我挣的钱拿去建房子了?你,我,你上班也累了就躺着歇会少说两句,我去把饭给你热热。”她的身体很胖,经常会出现一些小毛病,吃药打针花钱不说还得受罪,所以他特别发愁。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心有些软了:“行了,行了,我去热,你歇会吧。”然后走进厨房打开火给锅里倒上油开始自言自语,“死老头子,还不让我唠叨。”
这时,爸爸来到厨房门口:“你在叨叨什么呢?”
她突然拿着锅铲抬起胳膊瞪着他:“你是不是嫌我人老珠黄呀?”
这时,莫言和莫莉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隙,脑袋摞在脑袋上竖着耳朵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莫莉小声说:“哥,你说咱爸咱妈整天这样烦不烦呀?”莫言毫不犹豫的回答:“烦!非常烦!简直烦的要命!”
过了一会,爸爸说:“你这是干啥嘛?快把锅铲放下。哎呀,油都冒烟了。”她把锅铲举得更高一些抬起下巴眼睛瞪的更大了:“你不说我就不放。”爸爸无奈的笑了笑:“你看你都老夫老妻了还说那些干嘛,别让孩子听见笑话。”说着去夺她手中的锅铲。
就在这时,她突然顺势扑到他怀里“呜呜呜”的哭了起来:“你就是嫌我老了,呜呜,你就是嫌我老了。”然后用胖嘟嘟的大拳头在他背上捶打着,但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用力。
爸爸轻轻的揽住她的水桶腰,抚摸着她肉乎乎的宽脊背安慰着:“老婆呀,我对天发誓我可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啊,你虽然老了,可也是个老美女……。”
他刚说到这里,莫言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莫莉赶紧捂住他的嘴。他继续说:“你年轻的时候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是我对不起你和两个孩子,所以我打算用一辈子来弥补你们娘叁,你要打要骂我都心甘情愿忍受着,只要你开心就行了。”听到这话,她就吸了吸鼻子一把把他推开关掉煤气,油烧过了,此时,锅里全是蓝色的火焰。
她一着急就有些手足无措:“哎呀!着火了,死老头子你,你还杵在那干嘛?快想办法呀。”一惊慌便抓住他的手。他不慌不忙的把锅盖盖上,过了几分钟再打开,锅里的火熄灭了,呛人的油烟开始四处弥漫。
莫言和莫莉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这才走到门口皱着眉头:“你俩躲在屋里干啥呢?”想到刚才和老伴的对话,他就有些不好意思。莫言从门缝里挤出来脸上毫无笑容:“没干嘛呀,我,去上个厕所。”
莫莉拿着本旧书刊扇了扇就往外走:“哎呀!好热呀!我到外面吹吹风去。”
他这才回到厨房嘀咕:“这两小鬼,搞什么明堂。”
窗外月色朗朗,皎洁如练,闷热无比的大地就像浸泡在水银里。
莫言和莫莉来到楼上东拉西扯聊了会天,估摸着爸妈把饭吃完才一起回到房子。
妈妈面带微笑正瞅着电视,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莫言就把炸爆米花的事情告诉她。起初她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等那段精彩桥段过后,她才问:“你说撒子哟?”
莫言又把原话重复了一遍,话音刚落,她就暴跳如雷似的大吼起来:“哎,谁让你去炸爆米花的?你这兔崽子诚心气我是不是?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去卖爆米花?你是故意找罪受让我伤心是不是呀?是不是呀?”她总认为这个相貌堂堂,聪明机智的儿子,就算没读多少书,也一定会有所作为,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争气。
莫言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妈,你怎么老是胡搅蛮缠呢?我闲在家里你垮着脸,现在我有事做你还是不高兴,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他说完,她就狠狠把水杯往地上一搁,头歪向一边表达她的观点:“我宁愿你闲在家里,也不准你去炸爆米花。”她的真正心思是嫌那营生既受罪又不体面。
莫言明白她的心思但是没有戳穿:“妈,这可是你说的啊。”她说:“是我说的。”莫言被她气得攥紧拳头直想打人,于是只好来到隔壁一屁股坐在床上,咬着牙脑袋歪来歪去。
他和妈妈的谈话爸爸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躺在床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母子两个都不好惹,无论替谁说话都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装聋作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有点难过的莫莉站在门口心想,爸爸好不容易把妈妈哄开心,如今这来之不易的太平又被哥哥破坏了,难道这个家让魔鬼诅咒了吗?难道她不是亲生的吗?她上班也很辛苦,可妈妈从未过问过,一味的厚此薄彼宠着哥哥,这让她对血脉相连的母女亲情产生了怀疑。但此刻,她还不得不安慰妈妈,让她不要生气,这真是太可笑了!
又一场争吵就这样在双方的沉默中停息了,可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各自怀揣着心事与烦恼在这小而憋闷的房子里惆怅着,最后终于敌不过瞌睡的召唤,忍受着蚊虫的叮咬愁眉苦脸的睡着了,但睡着后,由于潜意识的作祟不时的发出一声声忧愁的叹息。
这叹息是那么的沉重,绵长,长得伴随着整个夜晚,直到窗户透进新一天的曙光。
莫言虽然懒散,可骨子里遗传了妈妈争强好胜,任性执拗的性格。他想做的事情如果有人阻挠,他就偏要去做,而且非得把它做成,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是,喜欢和人对着干。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证明,他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