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安府西城墙外沿那一侧,是一个非常陡的斜坡,普通人难以攀爬上去,势卫凭借武势可以爬上去,但是难度还是有点大。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当大批荒蛮到达城墙边的时候,可以按不同的攀爬能力让荒蛮以不同的速度爬上城墙,从而让大量荒蛮的群体攻击自动瓦解,变成兵家大忌的添油战术。
真言师和势卫在抵抗“黑潮”时,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荒蛮有多厉害——厉害的荒蛮自然有高阶真言师去应对;而是如何挡住大批量的荒蛮,不让它们冲到城里去造成破坏和混乱。因为一旦城里被破坏和产生混乱了,就会动摇真言师和势卫在城墙上抵抗的阵势,而阵势如果瓦解,荒蛮全面入城,那么抵抗就没有意义了,人心浮动之下,全城溃败那就在眼前。
所以镇安府这边把城墙造成这个样子,让荒蛮能分批上去,逐步被消灭。故而也不能像其他面城墙那样做成垂直的,如果荒蛮堆积在城墙下,就会开始破坏城墙,一旦造成城墙坍塌的话,堆积的怪兽蜂拥而上,那后果更不可预料。
至于城墙上用来射箭的雷台,就跟城墙要反着来了,可不能让荒蛮们爬上去,所以做成了倒圆台形,让荒蛮无法攀爬,跟城墙连接处,还有势卫或真言师重兵把守。
城墙上的号角声过后,没多久,荒蛮们就蜂拥到城墙下面,那些四足善于攀爬的荒蛮就率先爬了上来,而那些三足、二足等不善于攀爬的荒蛮就攀爬得比较慢了。后续跟上来的荒蛮就往城墙的两边扩散开来,呈扇形向整个城墙蔓延开来。
一俟荒蛮到达城墙边,“拟真”境的真言师就将自身的识界显化出来,此时显化的识界是虚影,因此并不需要口诵真言。只是本来刀枪林立、杀气腾腾的城墙,就变得千奇百怪、千姿百态起来。
陈桓所处的城楼下不远处是叶苏华,只见一颗高大的枫树虚影伫立其旁,间或有散发着光芒的枫叶飘落,好一片深秋的景色。而旁边大约二三十米处,一片滔滔的河水向前流去,河流中央屹立着几块礁石,颜色黝黑,仿佛经历了千百年河水的冲刷。再远处一片绿色的草地,不时有风刮过,这风刮到旁边的一片火海,带动火焰一阵轻轻摇摆。
还有满天雪花飘落,又被旁边呼啸的山风刮到几座山头之上,顷刻之间化作虚无。那呼啸着风声的山头,却是被火河承退娃娃亲的真言师岚山月的识界,她是前两天回援的,偶尔看到火河承仍是拉着个脸,不过也没有多逼迫他。火河承每次看到过她之后,就会跑到陈桓这边长吁短叹一番,偶尔问问陈桓有什么关于火的大道箴言,可以让他再悟个道什么的,当然也只是玩笑居多。
陈桓倒是记得些火的诗句,如大家都耳熟能详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这其实讲的是草,不是火。其他在记忆里,关于火的诗词或者古文,还真的不多见,而且大多本意并不是讲火的。只好对火河承表示爱莫能助了,几个月后的决斗时只有自求多福了。况且陈桓还是很看好他们两个,比较标准的一对欢喜冤家。
其他的识界还有很多,有些参战的平民第一次切身接触识界,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却往往什么都没有摸到。也有真言师意识略略控制之下,让他们感受到一点火之灼热或水之冰凉,但并不会将人烧伤或者冻伤。
识界就是这样,在真言师的控制下,可以产生原本实物所造成的感觉。就如水凌雨的识界,幽蓝碧海显化后,意识控制之下,就可以让敌方产生在水中窒息的感觉。玖大师的“方寸田园境”也是如此,可以让人产生身处泥泞之地的感觉,难以行走。
有些真言师的识界无法产生特别效果,如陌野蓝的“轻车遍地蓝”识界,除了言灵“血衣轻车”比较厉害外,踩坏地上的一大片蓝花并不会让敌方产生任何“内疚”之情。
只是“蕴灵”境后陌野蓝远赴兽族圣地,取了月牙昙花的花粉炼入识界蓝花当中,这种花粉散发的香气能让人心境平和,消去争斗之心,再加上“轻车遍地蓝”的意境,可以瓦解敌方的战斗意志。因此他的识界反而比有些真言师的识界要厉害几分。
除此之外,真言师还可以控制自身识界的显化大小,“外像”境以下真言师识界显化不过身边几米范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米;“拟真”境的真言师就可以控制识界显化达到几十米、甚至上百米;而“蕴灵”境就是几百米的范围,偶尔也有达到近千米的;至于“谕令”境的大言师,那就是千米以上,甚至是几千米的范围了。
这次城墙防守,显化识界的主要是“拟真”境的真言师,很多显化出来的识界都顺着城墙向下延伸出去。一旦荒蛮进入识界范围,雷台上的弓箭手就立刻开弓射箭,不少荒蛮纷纷中箭掉落下去。
这让许多第一次参与“黑潮”防守战的人总算是放下心来,包括陈桓也是松了一口气。去过环绿石地的人都知道,之所以低阶真言师和势卫能于荒蛮战斗而没有大的伤亡,主要是利用了荒蛮容易自相争斗的这一习性。
而荒蛮一旦停止了内斗,一致对外的话,探险队伍一旦不能率先逃离的话,接下来就比较容易“杯具”了。像陈桓他们刚进环绿石地遇到的石兔,如果这些石兔不是自己内讧的话,几百上千颗炮弹一般的石兔攻击过来,陈桓他们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何况这些石兔的防御力还比较高。
因此成千上万的荒蛮如果都保持着环绿石地的战斗力来进攻镇安府的话,那就只有高阶真言师队伍可能还能斗一下,普通人的话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的好。
如同真言师进远古荒地受到排斥压制一样,荒蛮来到外界一样也是如此,而且外界的压制能让荒蛮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有所下降。如果荒蛮闯入了真言师的识界范围内,那它的攻防还会进一步下降。
就如眼前一群石兔,当初让河岩都觉得有些棘手,此刻翻过城墙完全进入真言师识界之后,眼睛依然如同以前一般是红的,可团腿冲击哪里还有在荒地时那样的速度?被普卫们用盾牌挡住后,刀枪之下,不消片刻功夫,就被消灭掉了。
只是荒蛮实在太多了,石兔还没有全部消灭完,两头金红狼和一只双尾花火狸就已经翻过城墙,扑了上来。此时好几个普卫还在低头对付地上的石兔,后面的四五个平民见状,赶紧挺起手中长枪当空刺了过去,其中一只金红狼或许是受到识界影响比较大,没有躲过去,被两杆长枪刺中后挂在了上面,眼见是不活了。
另一只金红狼却是前爪拍开眼前的长枪,一个翻滚落在地上,跟旁边的普卫斗了起来。
而那只双尾花火狸更是在空中一个转折,避开长枪后,双尾一扫,两颗一闪一闪的火星,忽悠忽悠地向人飘了过去,好在有几个普卫已经消灭了地上的石兔,见到火星后赶紧用盾牌一挡,只听得“嗤”“嗤”两声,盾牌上被烧得焦黑一片。这种双尾花火狸放出的火星,要是在环绿石地不小心被沾到手上,起码能烧掉一条胳膊。
这花火狸不仅动作灵活,身上毛皮还顺滑,几把刀剑砍劈之下,依然顺势从中钻了出来,跃入空中,眼看就要投入后面的平民当中。一支长箭凭空飞来,“卟”的一声射入了它的脖子当中,顿时这只难缠的双尾花火狸所有的灵活都化为乌有,被长箭带得远远地坠到了城墙下面。
却是附近一个雷台上的年轻箭手,早已注意它多时,见它几经转折跳入空中,趁其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一箭射出……
那年轻箭手看到自己射中了那只花火狸,忍不住高兴的对旁边的中年人喊道:“老爹,你看,我射中那只狸猫了,我射中了,我就说嘛,要射它的脖子,刚才你偏要射它的头……”
中年老爹见到儿子揭自己的短,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射中一只狸猫有什么好叫的,赶紧的,下面还有一大堆荒蛮呢!你看那边有只灰熊马上爬到真言师大人的识界里了,我射它的右眼,你射它的左眼……”
儿子顺着老爹指的方向一看,见到趴在墙壁上缓慢上爬的金爪六足灰熊,又叫了起来:“左眼在另一边,我怎么射的到?”
父子俩说归说,手底下却毫不含糊,趁着灰熊进入真言师识界被影响后,扭头仰天大叫之际,双箭飞出,一左一右分别射入它的眼睛,而身上本来已经挂了好几只箭的灰熊此刻终于撑不住了,松开了扣在墙砖上的爪子,翻滚着向下坠落,连着下方许多正在攀爬的荒蛮都被带了下去,引起一片厮叫乱吼声。
这金爪六足灰熊有时候在远古荒地地表活动,有时候又进入地下,直立起来,有四只爪子可以进行攻击,爪尖呈金色,异常锋利,皮糙肉厚,即便是识界影响下,估计还是不怕等闲刀剑攻击,要是让它爬上了,要对付它,估计还得让势卫出手。
父子俩看到那只灰熊终于掉了下去,开心之下,互相击了一下掌以示庆贺。儿子转头之时,看到雷台边上翻出一只长尾异猴,向老爹扑来——这种长尾异猴非常善于攀爬,雷台的倒锥形能难住其他许多荒蛮,却难不住它。此时雷台上其他人都在忙着攻击墙壁上的荒蛮,而自己刚刚射完一箭,已经是来不及开弓射箭了,眼看异猴即将抓到父亲的头部,不由急得目眦尽裂,想要全力扑过去。
危急时刻,几道带着各色流光的树叶闪过,无声无息之间,切入长尾异猴身上,这荒蛮呲牙咧嘴,尤带着攻击的样子扑倒在地上,气息全无。父亲多年狩猎经验丰富,看到儿子神色有异,赶紧向前猛跳,转身之后,看到倒在地上的荒蛮也是吓了一跳。两人抬眼望去,向出手的真言师施了一礼,以示致谢,便不再多话,继续专心攻击附近的荒蛮……
那流光树叶正是叶苏华出的手,他背后的千光枫树,射出的万道霞光之内,枫叶飘落之下,都是识界可以掌控的范围。识界虽没有特别的攻击效果,但流光枫叶在霞光之内疏忽来去,着实非常厉害!一句“真·枫叶流光”之后,就如同武侠小说里的高手一般,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长尾异猴攀爬到雷台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但为了让参战的人能够有足够的危险认知,一直到最后才出手,这也是很多真言师和势卫的做法,甚至有些小伤就不管,一些伤痛总会让人面对接下来的战斗更加的警惕。
这样的战斗场景在长达十里的城墙上随处可见,荒蛮如同蚂蚁一般爬上城墙,又被一批批的砍倒或击落,也有人受伤,但大多问题不大。陈桓在系统的辅助下,切换各种视角,看得酣畅淋漓、热血沸腾,加上他自己又是武势在身,还真有点坐不住的感觉。
可看看周围的真言师和势卫都没有动手的,也就强自按捺了下来。
水凌雨在旁边看得有些好笑,就说道:“桓哥哥想动手,明后天有的是时机,不必急于一时!”
陈桓没想到自己表现这么明显,也没有否认,干笑了两声,晃了晃剑:“有些手痒,好像这手上的剑有些饥渴难耐啊!”
周围的人起先听得一愣,明白了以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倒是为这战场平添了几分轻松的气氛。
……
到了太阳西斜之时,随着最后的几只荒蛮被击倒在地,一场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城墙上堆满了荒蛮的尸体,不少原先在城墙下负责后勤的人,已经在战事不那么紧张的时候来回跑了几趟了,还没有把那些荒蛮的尸体全部搬运下去。其中还有不少身形略矮小的女官或学府学生,拿着册子在泥泞的血地上穿行,不停地记录各个队的战绩,以作后续奖赏分配之用。
而完成战斗的人们,在擦干刀剑上和脸上沾染的各色荒蛮血液之后,看到城墙上再也没有站立着的荒蛮,都一个个开心地大笑起来……
唯有玖大师的脸色没有什么喜色,眉宇紧锁,站到城楼边上,遥遥望着夕阳将要落下的地方,似乎那深重的暮色里隐藏着一双晦暗难明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