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阴丽华与如意乘机关鸢翱翔于天际，忽遇冲天的水汽，机关鸢右翼受损。阴丽华勉力降落在一处庄稼地里，惹来了农人。
“什么不对劲？”阴丽华听如意说方才路过的河流似有异象，遂追问道。
“按说这种小河不会……但是”阴丽华没听清，如意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不会。”阴丽华一边压着嗓子问，一边眼睛紧盯前面的农人“对了，我们不能趁机溜了吗？”阴丽华还是不想骗人。
“要是溜了，你那个机关鸢不要了吗？”
还是如意考虑的周全些，阴丽华现在说是不人不鬼，但也只是全无人的气息，却也没什么鬼怪的本事吧。那架机关鸢是狐条手把手教的，虽说可以再造，但是眼下是重要的代步工具，确实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过这村子大概摊上什么事儿了，或许是应该趁机溜了比较好。”
阴丽华听如意如此说，猜想与如意方才说得河流有关系。侧头问道，“你还没说那河里究竟有什么呢？”
如意目视前方，顿了步子。阴丽华一抬头看到农人调转方向小跑过来，又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菩萨，前面就是小的村子了，都是些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怕冲撞了菩萨。求菩萨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回过里魁，再带着村人一道来迎。”
阴丽华本来不想如此麻烦，而且她现在心虚的很，这村子既然还有里魁，那该有百余户人了，算是个不小的村子，让阴丽华去沙场征战，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是让她诈欺这些普通老百姓，她反而胸中擂鼓。
“不……”“速去速回。”阴丽华方开口，被如意的长腔给完全盖住了。
农人得了令，简直是撒丫子的跑起来。阴丽华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情复杂。
“那条河里有龙。”如意那凸眼珠看着无神，却已经是他比较严肃的表情了。
“龙！？”踏破铁鞋无觅处，之前狐王告诉阴丽华，蛇族居于天际，要上天并不容易，可龙族居于水中，阴丽华要找蛇族，或许可以从寻龙开始。
“可是龙不是居于四海吗？这条河流未免……”未免太过于狭小了。
如意懂阴丽华的言下之意，说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那气息是龙吐水无误，只是不知这方百姓到底如何得罪了龙族了，那龙吐水中的肃杀之气恐怕你也能体会一二，并非祥瑞之兆。”
阴丽华紧蹙起眉头，这小时候听说书人讲得故事里，龙族为非作歹的多，匡扶正义的少。若真是为祸一方百姓……阴丽华不知不觉攥了攥拳头。
如意啧了一声“你这个愣头青，千万别乱来。”阴丽华被这句愣头青逗笑了，蹲下身俯视如意，如意觉得这笑容看着像董永似的，不免有些心凉。
“你这张嘴一天八变，到底是个什么脾气我都有点分不清了。”在那摩云洞中与如意初遇的时候，如意对阴丽华吆五喝六的，后来董永来了，如意见他家大王都如此恭敬，自然也不敢造次。后来在狐城，牛大力终日围着玉面转，顾不上他。还是阴丽华日日送饭过去，倒比在摩云洞中的时候亲近了一些。阴丽华知道如意就是一张铁嘴，心地却不坏，现下问他也不过是逗逗他罢了
如意干咳两声，“你惯会惹麻烦，便是要去找龙族，也别去撞个戾气这么重的。”
阴丽华还没来得及回嘴，那村子的方向浩浩汤汤的涌出一大票人。如意倒是气定神闲，阴丽华只觉得冷汗直流。
这村子名叫毛家村，阴丽华本以为这满村的人总要有几个质疑她与如意身份的，结果真是半个都没有。如意越是神神叨叨的，村人越是深信不疑。前后有几次阴丽华都想开口把来意说明，都被如意防患于未然的眼刀打断了。
阴丽华只得另开一个话题“方才那位小哥说村子似乎遇到了什么灾劫，若是我能力所及，必将尽力相助。”
里魁听阴丽华如此说，皱皱巴巴得脸上绽开笑颜。里魁是个干瘦的老头，手指上明显是读书写字磨起来的茧子，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皮肤白皙，想来是个不曾农作的读书人。倒是没有像那农人一般张口闭口的菩萨，反而顺着如意所说，称呼阴丽华娘娘。
“草民叩谢娘娘恩德。”老里魁看着似乎身体不太好，出村的时候还是众人搀扶着出来的，现在动辄跪拜的，阴丽华看着实在不落忍，心想这里魁看着与她兄长差不多年纪，虽说称呼她娘娘并无不妥，但自己到底是已经死了的人了，无谓再拘这些虚礼，起身将他扶起来。这次如意倒是没有拦着阴丽华，只冷眼盯着那老里魁，眼中颇有深意。
老里魁眼角带泪，抬起袖子轻轻拭去，娓娓道来。
原来这村子本是平静祥和，地处水脉聚集之处，土地肥沃，打鱼种地总是相宜的。加上此处附近崇山峻岭，领兵的将军宁可绕道而行也不愿在此驻扎，算是半个世外桃源了。
就这样太太平平的过了几百年，近几十年突然那河中出了一条恶龙。说是恶龙只因那龙喜怒无常，村民不知如何冒犯了他。
那恶龙竟然每年数次要村民将童男童女放到鼎里，粗布封住鼎面，沉入水中。若是不从，那恶龙便施术令河水倒灌，惹得民不聊生。
老里魁说话带着读书人的抑扬顿挫，说到民无食，亲离散的惨状时，明明是亲历者，娓娓道来却不觉得有多少忧愤在心中。哀莫大于心死，越是这样，阴丽华更觉得悲哀。
“这是你们的机缘，娘娘不便插手。”阴丽华忽闻身侧如意开腔了。柳眉一拧，看向如意。
老里魁知情识趣，“方才大壮来回，我便知道是现在这个处境。只是见到娘娘……心善，才存了半分不该有的念头。只是明日又要敬献童男童女，老夫心中实在不落忍。”大壮想来便是那个在庄稼地里撞见她俩，带路回村的汉子。
“哦~”如意拖调子说话的时候有种算计的味道，阴丽华原以为他只是消极避祸，没想到如意会突然问道“开始不信，见了我家娘娘又信了。莫不是认识我家娘娘这张脸。”
老里魁听了如意的话，从席间走出来，郑重的又是一拜。“小人应察举之制曾在洛阳为官，有幸见过娘娘一面。”如此一说，阴丽华就全明白了。
所谓察举制便是自下而上推举官员，算是继承了汉武帝选拔人才的制度，主要保荐的都是孝顺亲长、廉能正直之人。先前她还奇怪百户之长里魁怎么会如此不加分辨的就将她奉若神明，而且满村的人都叫她菩萨，只有老里魁称娘娘。现在看来，若是过去见过自己，再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是现在这个反应也就不稀奇了。
老里魁到底沉得住气，几十年过去再见阴丽华愈发年轻，也并无甚失态的反应。阴丽华暗暗思量，此事看来不能置之不顾了。
如意在一旁叹气，转头对老里魁说道“你先下去，娘娘这个时辰是要静休的。”待老里魁退下，如意开始抱怨“你把你那些个不自量力的念头先打住，水底那龙甭管是什么来历，可都是龙啊，莫说是你我，便是大王也不敢轻易出手的。”
见阴丽华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如意换了个角度劝她“知你要寻蛇族一路不易，可是这蛇性本淫，龙族也个个是花心大萝卜，子子孙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这才出来半日，就撞上一个，焉知日后不会遇到更多？”
言下之意，咱们走吧。
“如意，临走的时候先生给我了些盘缠。”
“……”
“你若是不嫌弃就拿着上路吧。”
“……”
“本来跟着我也是前路未卜。你是出来游历的，没必要跟我搅进来。”
“……”
如意拿着盘缠出了村子。
如意走了，阴丽华倒是痛快的将此事揽了下来。老里魁顿时失了体面，眼泪鼻涕流得一塌糊涂。“你也无需如此，此次我下去并非全为了毛家村。”阴丽华要找龙族本就是计划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此事阴差阳错能帮扶到毛家村罢了。
若说斗龙，阴丽华自己清楚自己有几分斤两，若是硬碰硬，必然是占不到半分便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明日便到了拿童男童女投河供奉那恶龙的日子了。阴丽华本想向里魁多打听些恶龙的来历，再做打算，但现在时间如此紧迫，确实没什么时间让阴丽华去试探了。
老里魁说他也只见过一次而已。说是一条独角的虬龙，在那河流上空徜徉一翻，呼风唤雨，雷电交加间映的青麟熠熠生光。
虬龙？
阴丽华听罢点点头，左右明日那几个孩子是不能再白白送死了，阴丽华决意入鼎沉河，她要先会一会那恶龙再说。
writing by 阿詹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