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要干嘛!?”
我急疯了,好多年,姐姐的脸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眼神了。
果果好像对妈妈的情绪也有反应,刚才还昏迷不醒,这会儿又开始像泥鳅一样在枫姐怀里扭来扭去,嘴里难受的哼哼。
霍启声音都哆嗦了,“悠悠,你回来。”
姐姐摇摇头,一步,一步,退到了天台边。
她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霍启,枫姐,我这辈子过的挺扯淡的,什么都没有。这一个妹妹,最让我、操心放不下。你们俩要是忘不了我,帮我好好照顾筱筱。”
眼泪刷的从我眼里冲了出来,姐姐这是在交代遗言!?
“姐……”我哭的特别惨,好像又回到十多年前,我跟姐姐分别的那个下午,“果果没事,他没事啊!”
“我们都能给你作证,你是正当防卫,不会有事的啊姐!”
我哭的眼前全模糊了,“姐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你不能再丢我第二次,果果也还小呢,你让果果怎么办啊!”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哭的最凄厉的一次,蒋昊紧抓着我的手,紧紧地攥着。
姐姐很轻松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筱筱,我活的太苦了,日子太难熬了。看在我也照顾过你,保护过你的份,果果要是还能有口气,你帮我照顾照顾吧。”
“下辈子要是还有机会的话……”姐姐突然顿住,笑了笑,“不,还是算了,我他妈还是别有下辈子了,反正过的都这么苦。”
姐姐一手举着刀子,抵在自己脖子,一边艰难地倒着爬了栏杆。
我腿都抖的不成样子了,控制不住的急促呼吸,快要活生生把胸口挤爆。
我真的不明白,姐姐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要一步一步把姐姐逼到绝路?
为什么!?
她笑的一脸明媚,轻松到像是卸下了全身的重担,对着霍启扬扬手,“走啦,下辈子等等我,我干干净净的嫁给你。”
“悠悠——”
在霍启撕心裂肺的喊声里,那把刀子泛着寒光,从姐姐的手心落了地。
姐姐像只蝴蝶翻出了栏杆,白色的长裙在空飞舞,凄美到让人绝望。
霍启挣扎着想抓住姐姐的裙角,那一抹白色却只是在他的指缝间飘忽了一下,飘飘荡荡的落了下去。
楼下的人有没有尖叫,我们都听不到,楼层太高,冲过去,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从下面灌来,像姐姐最后的哭声。
霍启愣了,恍恍惚惚一个箭步冲去。
也是那一瞬间蒋昊松开了我的手,猛地勒住霍启,把他从栏杆拖了回来,额角青筋暴突,“你疯了!?”
“悠悠在下面等着我!”
霍启喊的声嘶力竭,我从来都没见过他这么崩溃的样子。
枫姐抱着果果,哭成了泪人,站都要站不稳。
怪的是,本来我应该是哭的最惨的那个,可我眼眶干干的,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我的脑袋里面也空荡荡的,满脑子一个问题,姐姐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到底是有多痛?
所有的情感像是都随着跳楼的姐姐,一起抽离了我的身体。
我从快哭晕过去的枫姐手里接过果果,报警,平静的像是在处理跟我完全不相干的人的事情。
一只手搭在我肩膀,我抬头,是罗娅。
“我……帮你做点什么好?”
“不用了。”我说,真怪,我居然还有力气对着罗娅笑。
而且,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她眼里的那种怜悯,我不需要人来怜悯我。
枫姐陪着姐姐了车,我陪着果果了另外一辆救护车。
直到在车坐稳,我才发现蒋昊的那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紧紧地攥住了我。
我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我没事。”
他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帮我披外套。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着,我站在外面,心里全是茫然。
这大概是做梦吧,要不然我怎么会遇到这些, 这个梦实在太扯淡了,我是不是应该早点醒过来……
我使劲掐了掐自己,挺疼,不是梦。
抢救果果用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出来的时候,大夫的脸色,像是欠了我五百万那么愧疚。
他说,硫酸泼进了眼睛,小孩子经受不起,而且送来的实在太晚了,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清理治疗。所以,果果的眼睛没了。
“不可能。”我说。
大夫看我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怜悯,他告诉我,说了半天,夹杂着很多专业的术语,还有通俗的解释。
听了半天,总结起来是这么一个意思,哪怕我富可敌国,哪怕我能请到世界最顶级的医生,果果的眼睛也已经废了。
“要是我早点送他过来,是不是眼睛还能保住?”
我问。
大夫想了想,点头,“是,抢救晚了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我哦了一声,说谢谢大夫,木然地看着果果被推到病房里。
跟着他,去了病房,我坐在床边,果果还在麻药的作用下沉睡着,眼睛被缠了一层层纱布,小脸有些苍白。
看着那张脸,我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说点什么都好。
一别开视线,我看到了蒋昊。
我想开口,跟他聊聊,随便聊点什么,可我一开口,喉咙堵住了。
活像是有人在我胸口那狠狠打了一拳,冷不丁的,我突然疼到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怎么办……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个时候,我的姐姐要跳楼,我能怎么办?
我自责,自责没能在第一时间带果果来医院抢救,哪怕机会只有大夫说的万分之一。
可那个时候,我要怎么才能离开?
我怎么才能放心地从我姐姐身边离开?她是我这辈子仅剩的唯一一个感情依靠,我怎么能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离开她?
可我留在那又能做什么?除了被吓傻了,我还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到,我根本拦不住要自杀的姐姐,我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姐姐被一个极**丝给逼死了。
我头一回清楚明白的意识到,人有的时候,真的会陷入两难,左右都不是,不管往哪里走,都会有一刀子狠狠地对着你刺下来,让你痛不欲生。
姐姐跳楼的时候我没哭,现在,坐在这空荡荡的病房里,我眼泪后知后觉地决了堤。
我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果果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等我从崩溃缓过来一些,把我抱紧的男人探出手,捧着我的脸。
“别怕,筱筱,有我在,别怕。”
他说,“我来照顾你,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的声音太沉稳,允诺太美好,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哪怕是假的,至少这个怀抱,可以让我暂时休息一下……
等果果过了危险期,我马不停蹄地去到了警局,领姐姐的遗物。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霍启不我好多少,呆愣愣地坐在那,整个人都已经没了活力。
带我领遗物的是个小姑娘,她很同情地看看我,又带我去领姐姐的那一包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姐姐今天带的东西很少,除了果果吃的用的,只有一只口红,睫毛膏,粉底。零零散散几样,装在她最喜欢的小巧的包包里。
我对她说谢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同情的眼神,让我反感不起来。
要把那些都带回去,我才突然想到什么,姐姐的手机没了。
她去天台的时候是没带手机的,不然的话,霍启也不会无意看到了万海厉发给她的短信,跑到天台。
我问她,姐姐的手机是不是被当成证物留在这了, 她一脸茫然,说没有,姐姐这件事没那么复杂,而且手机里面的东西他们都已经保存过备份了,不需要留下。
一只手机,在这时候真的不算什么,可我心里总觉得有点怪。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大脑运动起来,想想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姑娘也觉得不对劲,陪着我翻找一下,自言自语似的,“怪了,俩手机明明放一起的呀……我记得是啊……”
俩手机?对了,我反应了过来,应该还有万海厉的一个,他的东西肯定也得经过检查的。
想起来万海厉那个死渣男,火气猛地窜了我的脑袋,我再使劲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冷静,别冲动,好好想想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在这种地方,东西不会无缘无故的没了,而且没的还这么巧,都是手机丢了。
有人要是想偷偷占便宜,也不至于只拿两个手机,姐姐的钱包也在,我看了,证件,还有那不少的现金,全都没丢。
偷现金,显然偷手机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要是手机是被人拿走的,那是谁拿走了手机,又是为什么?
我问那个小姑娘,有没有谁动过这些东西。
她回答的特别肯定,“没有,除了你们先前等在这的,没人拿过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她谁拿了。
她特不好意思的说,没注意,因为我们都是一起来的,她也没注意。
“那个哭的眼红红的,她一直过来看,看了好几回,你们也别太伤心了,唉……”她叹口气,应该是搜肠刮肚的想说点什么来安慰我,但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哭的眼红红的那个人, 是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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