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子湖西南侧角落便是望海塔,塔身高耸,屹立千年而不倒,是钱塘府最高的建筑。
曾有市井传闻,每逢月圆之夜便可看到塔顶有仙人到此,一把长剑,剑气纵横不输于满天星斗。但至今也没有哪个人真正地见到这仙人月下练剑的景色,倒是因为塔身四周布有极强封印,钓鱼台又多次下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望海塔,此地便渐渐人烟稀少了。曾经望海塔有“江南第一赏景处”的美称,江南道士子也多有诗歌相附,如今却成了一片荒凉的地方。
站在望海塔上向北望便能跨过大半个西子湖看到断桥,断桥不断,却引来无数风流韵事。
此时断桥下的一男一女所做之事倒称不得风流。
姜清白握着蓝色珠子,紫黛则是握着离火珠。前者告诉了后者在湖下看到的种种情形与怪状,两人便一同潜入水去。姜清白与紫黛拉着,纵使是两个人,在湖底对珠子的吸引力下依旧飞速地下潜下去。
紫黛传导了部分真气到姜清白身上,两人身体表面都覆盖了一层真气护体。有了紫黛的真气,姜清白倒没有像昨晚那般被水压挤地痛苦不堪。
只是一会儿两人便下潜到了湖底。白天泛舟湖上的时候,姜清白曾经测试过,两颗珠子只有在断桥下才会收到吸引力,所以这古怪处必定是在断桥下。沿着断桥下方为心摸索,不过一会儿姜清白便又找到了湖底古怪的玉质阴阳鱼。
但这次姜清白不敢再轻易用去触碰,生怕再像上一次一样被冲到湖面。他用指了指,紫黛仔细望去,眼睛却一亮。这黑白两色阴阳鱼虽然看着只是两块石头,但紫黛早已入了太元境,对天地间的法则与道法无比敏感,一看便看出这阴阳鱼下覆盖着一个巨大的道阵。
紫黛扬一挥,以阴阳鱼为心近十丈湖底的泥沙尽数散去,漏出了繁复精美的石刻。紫黛仔细端详下,眼神采越来越亮。这花纹她曾在蜀道珍藏的典籍看见过,是几百年前许多高门大宗都喜欢使用的封山石刻,是抱自守,拒敌迎客的道阵。往往封山石刻后都会有一个隐世大宗或门阀之地,只是近几百年来没多少人去用了,还好紫黛天资过人,还能记得那书上记载的解封的法子。
只见紫黛一悬于黑白阴阳鱼之上,真气凝实如蜡泥连接在黑白阵眼上,上接连打出无数繁花般的玄妙势,真气也顺着石刻上的花纹不断流淌,布满整个封山石刻。最后却是一指,这一指如青钢直刺在阴阳鱼间,不偏不倚。整个封山石刻金光大作,还好这是在不见天日的湖底,若是在岸上,必定满城金光。
紫黛看了姜清白一眼,后者点了点头心领神会,紧紧握住紫黛的。紫黛悬于阴阳鱼之上的纤纤素于虚处一点,封山石刻的金光更盛之前百倍,但这金光仅仅是照亮湖底了一刹那,下一秒,湖底重回幽寂,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姜清白与紫黛两人。
那一瞬间,姜清白感觉自己的身体与意识仿佛都被扭曲拉扯化为虚无,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每年冬至时全身窍穴出血,濒死未死的时候。巨大的恐惧与孤独浮上心头,犹如一只恶兽将他吞入腹。
姜清白仿佛回到了婴孩时期,变成了那个在街头流浪无比幼小的自己。这时他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身边的东西,似乎这是一根救命稻草能够拯救他的一切。
但下一秒这感觉便消失了,一切恢复正常。姜清白发现自己正拼命地将紫黛抱在怀,紫黛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他连忙松开双讪笑道:“那个……不是……我这是一时激动啊紫黛……”
紫黛气氛嗔怒,分慌乱地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假装打量四周,脸颊上却显出两团绯红。但随即她的眼底又有一丝惊讶,她所认识的姜清白一直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无论面对怎样的艰险都会迎难而上,永不放弃也永不畏惧,她从来没有见过姜清白刚才那样惶恐无助的样子。
但两人随即都将各自心情埋在心底,打量起周围的空间来。
两人此时正站在一处山谷,四周尽是青翠的山林,春日骄阳普照大地,一片生勃勃的景象。
姜清白环顾四周,吃惊道:“那石刻是什么传送道阵吗?这里应该已经不是钱塘了吧?“
紫黛闭上眼睛,心神不断向外散发飘渺,许久,睁开眼睛道:“不,我们仍旧在钱塘,而且我们还是在西子湖底。”
听了紫黛的话姜清白眼瞳微缩开启异瞳,观察着这方天地,随后惊叹道:“没错,我们头顶这片天空的外面便是西子湖湖底,这太阳便是那封山石刻,此处是一个尘封在西子湖下的微小天地。”
紫黛有些异样地看着姜清白,她只是通过真气感知发现这是在西子湖底,他怎么感知到的?而且比自己感知到的更多?
但想到姜清白奇怪的体质,隐藏的秘密,随之释然,打量着周围赞叹道:”芥子容须弥,真是通天的大笔。此处山川草木,日月真气皆于外界互通却又自成一体,若这小天地的主人入世,必在当世十二真仙之列。“
两人随后便在这小天地走起来,探查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四面接环山,山谷有一个小湖,不大,却真气凝聚颇有灵性。当两人走到对面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小木屋,午前立有一座石碑。
石碑上两行字,每行四字,共有八字为:生我,杀我,笑我,哭我。
看到这八字紫黛忽然惊出声来,道:“我知道这小天地的主人是谁了,是段天罡。“
“谁?”
紫黛解释道:“段天罡,是百年前覆灭的惟心宗最后一位宗主。当年惟心宗乃天下十大武宗之首,段天罡更是千年难遇的武道奇才,二十岁接任宗主,二十岁便已天下无敌,登顶武道。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下间过半的武宗突然联合起来攻伐惟心宗,那一仗打得山河破碎,天地无光。当时坐拥天下的大易朝也因为这场整个天下的攻伐而逐渐走入下坡路最后亡国。那一年段天罡才二十六岁,在昆仑之巅遭到几乎所有顶尖高的围攻,一人一剑便斩下在场的过半高,并且硬是杀出重围,不知所踪。这生我,杀我,笑我,哭我八个字,便是他在昆仑山一战说出的。“
姜清白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安离离出身的离火宗也和这个惟心宗有关咯?”
“没错,当年随着段天罡的逃亡消失,惟心宗最后也没顶住半个天下的攻伐,山门破裂,弟子大半被杀,小半流亡天涯。惟心宗下设金木水火土五堂,这离火宗便是火堂逃出的弟子所创,只是另外四堂的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全部消失在了百年云烟。”
姜清白看着这石碑上杀气凌厉的四个字,心神不由激荡,想象着这方小天地的主人,一人一剑在昆仑之巅迎战天下高,那是何等热血,何等风流。奈何百年实在是太久太久,世间已经很少听闻这段天罡的传说,也很少有人记得他的风采了。百年之久,驱匈奴于大漠尽头的大易朝亡了,继承了大易朝山河的大魏朝也亡了,这才有了如今唐王朝稳居原,西蜀在西南偏安一隅,北方游牧民族一统十六燕为北燕的局面。
这段天罡当年其人其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所以紫黛当年翻看史册的时候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紫黛一边结合着史册的记载,一边看着这山林茂盛道:“看来当年段天罡在昆仑山巅负重伤而逃,一路西行竟是到了这天下极东的钱塘。他在西子湖底下用大神通开出了这一方天地,恐怕是想在这下面躲避追杀独自疗伤吧,但不知为何他从此再没有出现过。”
姜清白叹道:“兴许是他伤势太重,在此地仙逝了吧。不过这样就能解释通了,那离火珠是离火宗之物,离火宗又出于惟心宗,难怪会被这处空间强烈地吸引来。
说着他拿着两颗珠子,心里寻思着。这蓝珠子是从那张宗南的身上搜刮得来的,看来也是当年惟心宗的东西,只是百年后辗转到了张宗南。但张宗南明明住在钱塘,身怀蓝珠,又是洞尘境高,为何没有发现这西子湖下的古怪?难道是要两颗珠子在一块才能发现此地?
这时紫黛看着小木屋道:“走吧,进去看看再说。”
姜清白正准备向木屋走去,忽然心口一跳,下意识地向后翻滚,一把生锈的长剑与一道剑气同时刺在了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
“谁?”紫黛冷声道。
只见两人右方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青衫男子,那男子年纪轻轻却一脸枯槁,犹如久卧病床的将死之人。
那男子冷眼看着两人,道:“你们想死吗?”
姜清白却是扭头看着紫黛问道:“我不想死,你呢?”
紫黛笑了笑,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讲笑话了,我自然是不想。”
话音落地,那山谷小湖湖水倒立,四面满山飞鸟惊出。
紫黛身上真气流转,佳人如画,剑气如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