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炼狱》 第三章 “牢狱之灾”（四）

    马德标哆哆嗦嗦地畏缩进墙角，用厚厚的土坯墙把自己保护起来。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目光里充满惊惧惶恐。

    为了考验他是不是真的疯掉时，审讯人员拿来大便给他吃。他只知道吃下大便，就可以不挨打了，就可以合眼睡觉了。几天几夜不准闭眼，皮带抽、棍棒打的滋味，生不如死。从此以后，看见大便，他就会主动塞进嘴里。

    马阿腊跌跌撞撞，喘着粗气连续跑了五十公里的路，回到鹤庆。看到马德标的刹那，那颗母亲的心，重重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马德标已经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了，惊惶地要从她怀里挣脱。

    押送人员气势汹汹地指着马阿腊的脑门：“马德标交给你了，把他看管好，关起来不准跑出去。否则，你们就是要顽抗到底，要对抗无产阶级专政！”

    马阿腊的腰更是佝偻，深埋的头也低进了尘埃里。面对押送人员的训斥，她必须装出心诚悦服的样子。

    马家敏抱着几个月大的罗振雄，跑不快，落在母亲后面。她气喘吁吁地进门，立马被弟弟的模样给吓傻了。这分明是个流浪汉，跟那个英姿飒爽、心高志远的马德标判若两人。

    马阿腊心痛得麻木，不知所措：“咋办呀，家敏？他们说马德标夜里做梦时喊蒋介石的名字，怀疑他是国民党特务，把他给整成这样子了。他都不认得我了，咋办呀？”

    马德标“嗖”一下子惊跳起来，身手敏捷地消失在猪圈上面的稻草堆里。马家敏伤心至极，站到猪圈旁边，仰头哭喊：“德标，我是你三姐，你在上面做什么？你下来吧，阿妈在跟前呢，没有人会伤害你。你快下来看看你侄儿，你还没见过他呢。”

    马家淑赶紧把抱走罗振雄：“三姐，他谁也不认得。瞧见屎，他都抓起来吃。小心伤了孩子。”

    夜深了，碗筷都摆在猪圈下面，马德标躲在猪圈上面，用稻草将自己层层保护起来。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温暖的、可以安心入睡的好地方了，任凭母女几个千呼万唤，他就是毫不理睬。母子几个无可奈何地坐在屋檐台上，盯着猪圈发呆。

    马家敏怔怔地：“说梦话叫蒋介石的名字？德标怎么会跟蒋介石有关系？怕是有人陷害他。”

    马家仪愤怒地：“还讲不讲道理了？梦话也当真？我做梦还叫过观音菩萨呢，难不成就跟观音菩萨有关系？”

    马阿腊失控地揪住马家仪的衣领：“你还敢胡说八道？你不想活命了？”

    马家仪吓得够呛：“我不说了，阿妈，你放心。我不会惹事的。四哥刚回到家，还没有明白过来，过两天，他就会好起来的。”

    马阿腊严肃地：“德标生病的事，出了门跟谁也不准多说一句。谁要是问起他，就说他风寒感冒。特别是丽江那边，一个字也不准透。万一影响到家敏，让家敏在丽江受到连累，我不会轻饶。”

    马家敏早已经神经崩溃了。罗蜀龙天天都在嚷嚷说他要去坐牢了，她的下场又能比德标强到哪里？这怀里嗷嗷待哺的孩子，也未必能活命。她愁呀，前路渺茫。她恨哪，命运无常。她痛苦地用头去撞墙。毫无知觉，也毫无痛感。

    马阿腊赶紧把马家敏的头护住：“家敏，家敏，你怎么了？你清醒下，阿妈现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可别出事。”

    马家敏清醒过来，泪如泪下：“阿妈，我没事儿。我要去工作，我要领工资，我要给德标治病。”

    马阿腊的心痛得麻木，心中满是悲愤，却不敢哭出来半声，怕被扣上对抗无产阶级专政的大帽子。只在在半夜里，她才敢感受一下心痛的滋味，咬住被子，把哭声堵回去，让眼泪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