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罗蜀龙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来到马青山家门口:“哎哟,哎哟喂……我有事问问李秀珍。”
马青山正在给媳妇煎药。住屋里看了看,悄声道:“李秀珍昨天夜里没睡好,刚才迷着了。你要问她什么?”
罗蜀龙一副上当受骗的模样:“她说马家敏读书时就躲在门背后,是个什么情况呀?她到底什么毛病呀?”
马青山冷笑道:“我表姐就算精神状态不好,遇到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什么病都能治好了。就算她是正常人一个,遇到你这么绝情寡义,也会逼疯掉。岳母抓到派出所去了,你不管。孩子在你旁边哭死了,你也不管。有你这么狠心的吗?”
罗蜀龙冒火道:“哎哟喂……我哪里敢去公安局签字领人,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的家庭成分不好,再去签字领人,人家还以为是我教唆她去偷粮食的。你表姐把孩子扔下跑出去了,我都不知道,孩子就没哭过。现在马家敏是成天自言自语,幻听幻觉,一会儿笑,说儿子你饿了吧,妈妈给你喂奶。一会儿哭,说儿子,你死了你爸爸还没睡醒了吧?我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又不是不能再生了。我现在才知道,她在鹤庆的绰号叫做马疯子。你是故意瞒着我,让我上当的。”
马青山鼻子里哼了一声:“当初你可是反复嘱咐我,不能让马家敏知道你的家庭成分,不能告诉她你有体臭。我还替你瞒着呢。我表姐被人叫成什么,我不知道。但要是早知道你这么自私冷漠,我才不会把她介绍给你。”
罗蜀龙的胸口更疼了:“哎哟喂……我倒了大霉了。头一次相亲,马小桃就提醒我她的精神不正常,我没往心里去。现如今我快被她给折磨死了。她们一家子都是疯子,马德标成天吃大便。这日子没法过了,哎哟喂……”
马青山警告道:“叫你不要乱说马德标的事情,你还说,非得把我们全都连累了?想把我们都整成现行反革命家属?”
罗蜀龙吓得不敢出声了。马青山劝道:“你是学医的,我表姐有病,你就给她治嘛。李秀珍是风湿病,吃了这么些药,效果不错的。其实我表姐那心病吧,也不用吃药,你多在意她一点,多关心她一点,多爱惜她一点,心病自然就好了。如果真是气到脑子有病了,该吃药就吃药,趁早治好。要是拖成马德标那样,可就没法治了。”
罗蜀龙更关心现实的问题:“李秀珍吃药要花多少钱?”
“一个月两副药,一副药十来块钱吧。”
像是有一把刀从罗蜀龙心头划过:“她是家属,医药费报不了。你也只是四十来块钱工资,还养两个孩子,你可真舍得。”
“媳妇是用来疼的,有病就得治。马家敏天天叫你把烟戒掉,你肯吗?你一个月烟钱都得十多块钱。把烟戒了,省点钱给马家敏治病。她现在也就是受了刺激,精神恍惚了些,早点治,来得及。”
罗蜀龙真的很痛苦:“哎哟喂……这烟我是戒不掉的。烟瘾上来,我就胸口疼。五脏六腑的病,我还知道怎么治,这精神病,我还真是没办法。”
马青山冷冷地说道:“我跟你讲不通。你简直就是狼心狗肺,抽烟比治病要紧?我姨家里现在砸锅卖铁,也在给德标治病。李秀珍省下来两块钱,都会给我姨拿过去,能帮到一点是一点。”
马阿腊卖了猪,卖了树,天天上山采中药,要把德标给治好。虽然没开口向罗蜀龙要钱,但一家人鄙夷的眼光已经逼得他走投无路。罗蜀龙嗫嚅了半天:“如果我把她带去看精神病,就等于承认她是个疯子,更没脸见人了。还想给她找份工作呢,只能是做梦了。”
“上班时间到了,你赶紧走吧。”马青山把火扑灭,药罐埋进灶灰里。
浓烈的中药味熏得罗蜀龙作呕。守着个“疯子”过日子已经让罗蜀龙苦不堪言,如果还要他每天熬药伺候的话,他宁可把婚离了,落个安逸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