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局投递员来到门前,大声喊道:“马家敏家的,拿印章出来。”
听到外人的声音,马德标“噢”一声怪叫,飞快地扑向猪圈,三两下窜进了草堆里。马阿腊手里的汤药也被打翻在地。
马阿腊奇怪道:“怪了,平常他都不肯下来的,今天居然主动叫我给他喝药。平常要给他换件衣服,那叫一个费劲,今天他却是乖乖地让我给换衣服了,还对着我笑了。看来这回的药有效了。”
投递员再一次催促:“马家敏家里的,快点,马家敏寄钱寄信来了。”
马阿腊回过神来:“来了,来了。”
投递员接过马阿腊的印章,盖在签收栏上:“你真有福气,姑娘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生这么一个姑娘,比儿子都强。”
马阿腊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呀,我的家敏,是个国家干部。这个家,真是多亏了她呀。要不是她,哪里有钱给德标治病?”
马阿腊拿着信,急不可待地返回院子:“家仪,你三姐来信了,快给念下。”
马家仪笑道:“我说找印章找不到呢,原来你备在你身上了。你这日子算得可准。”
“每个月都是这两天,你三姐寄的钱就到了。”
马家淑从外面回来,远远叫道:“等我下,等我来了再念。”
马阿腊说:“这些年,多亏了你三姐呀。要不是她,我们的日子过不下去呀。生个马富源那样的儿子有什么用?他都工作好几年了,一封信没收着他的,一分钱没见着他的。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差别这么大。一个是来报恩的,一个是来报仇的……”
马家仪怨道:“阿妈也真是,好好的,提马富源做什么?眼看着四哥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今天都肯让我们给喂药了,六姐也快要出嫁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提那个丧门星,多扫兴。”
马阿腊顺从道:“好吧好吧。俊武是个公安,一家人都和善,你六姐受不了屈。”
马家仪看了看信,先回到:“三姐说她一切安好。去德钦那年走山路滑了一跤流产后,你叫她吃的草药她都吃了。这一胎的预产期是七月份。”
“阿弥托佛,阿弥托佛……给三姐回信时叫她好好不要劳累,不要提重物,不要劳神。阿弥托佛。家淑,今年的腊肉,都给你三姐留着。”
“知道了。”马家淑走过来一看马家仪眯着的眼睛有泪,接过信件道:“我来读吧。你的眼睛又疼了”
好几年了,马家仪右眼几乎全瞎,一专心看人看物就眯了起来,被马阿腊骂了无数次。看到马阿腊又要骂了。马家仪抢在前面,学着马阿腊的口气:“你这个傻傻眼,不眯个眼睛活不成是吧?难看死了。村里人都笑话呢。这样子将来嫁不出去。”
一家人专心听着马家淑读信,猪圈那边传来一声“哗啦啦”的响动。马家淑侧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读呀,读呀。”专心的马阿腊催促。马家淑便继续往下读。马家仪已经看到信的内容,便去猪圏那过瞧瞧动静。
信读完了,马阿腊拿着信纸,望着秀丽的笔迹,仿佛看到了马家敏的笑脸:“你们三姐这几年可受苦了,回来一次,瘦了一圈。那些藏族受苦的地方,要去容易,要往回调动可真难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过来。”
猪圈方向转来马家仪撕心裂肺的惊叫。马阿腊怔怔地呆住,战战兢兢来到猪圈旁。眼前的一幕,顿时让她魂飞魄散,瘫坐在地,嚎啕大哭。马德标上吊了。马家仪正抱起马德标的双腿使劲往上提。马德标的脖子上套着麻绳,悬空吊在猪圈上面。
母女三个哭天喊地,左邻右舍赶了过来,把马德标放了下来,抬到院子里。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折腾了半天,也是回天无力。
三叔公一声长叹:“也好,也好。免得再遭罪了……”
马阿腊肝肠寸断:“难怪你今天乖乖地让我给你洗澡,让我给你换上干净衣服呀,德标,你清醒过来了是吗你醒了也不叫一声阿妈呀!你醒了就不肯活了吗?为了给你治病,花了你三姐多少钱哪?德标,你不应该呀……”
马德标缓缓露出一丝笑容,众人一阵惊喜:“醒了,醒了。”
马阿腊使劲晃动马德标:“你赶紧活过来,不要怕怕连累我们,我们没觉得你累赘呀……”
“好了,好了,他笑了……”众人异口同声,都看到了马德标脸上露出了笑容,以为他被救活了。
但马德标并没有活过来。他是在停止呼吸后,用一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露出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