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素卿的话并不能减轻她的怀疑,而且,眼下人证物证俱在。最终,上官凌雁做了决定。
“来人,先将穆美人打入大牢,交由典狱司细审。”
穆素卿被押下去时没有反抗,不过倒是多看了上官凌雁一眼。
那一眼,似饱含深意。
最终,她朝一脸担忧的翠莺红鸾微一点头,有些事,她们应该明白怎么做。
在被押赴大牢的途中,穆素卿倒是意外的碰上了韩飞白。
他一见她这样,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穆素卿微微苦笑。
二人便是这样一个极快的照面,不过她知道,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一段风波,暂时落下帷幕,柳婉跟着上官凌雁回到栖凤殿后,犹豫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了自己的表姐。
“今日之事,细想之下,似乎,”她一顿,“似另有一些不妥之处。”
脑海中自不觉的闪进一个淡然从容的身影,那样一个女子,真的会是一个杀人凶手么?
柳婉似乎有些无法将这词跟穆素卿对上号,眉头犹有不解地微微蹙起,她此时的确很是疑惑。
上官凌雁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捏着茶盖轻轻磨着,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女子的眸中的神色。
“所以,本宫才将她交由典狱司。”
柳婉心头一震,顿时噤声。
典狱司,她如何不知晓,那是可以将“不”说成“是”,将“无”说成“有”的地方。
穆素卿到了那里,无论真相如何,最后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就是杀害吴如烟的真凶。
她突然想起穆素卿被押下前看向皇后那似有深意的一眼,她,难不成是察觉出了什么?
思及此,柳婉急急对上上官凌雁的眸。
上官凌雁眼波流转,随随地扫过去,便知道柳婉在想些什么。
她幽幽一叹,“婉儿,你终究还是太心软了些。”
说着,她将茶盖轻轻往杯子上一搁,发出一声轻响,而她接下来云淡风轻的话却重重的砸进柳婉的心间——
“本宫,不喜她的眼睛。”
青阳殿
一封来自遥远海上的信笺此时正摊在凤长歌的手掌心。
侯百年来信,说是已经打探到了潜英之石所在,最多两月便可回来。
因为这个消息,向来阴晴不定的琅帝今日心情甚是不错,连带的看着面前的韩飞白也不觉如以往般可憎。
“你怎么还在这儿?”
“皇上还没给末将回复,末将如何离去?”
凤长歌眸光微闪,似乎才想起了韩飞白刚刚的禀告,他轻扣起了桌面。
“这后宫之事,难道不是皇后在管的么?”
只一眼,韩飞白心头一窒,垂首抱拳解释:
“臣越矩了,只是情况紧急,还望皇上明察。”
上面良久沉默。
“那个穆素卿何德何能,竟得我辰国骠骑将军另眼相待?”
凤长歌微偏着头看过去,唇角勾起,而笑意未达眼底。
韩飞白心头一震,穆素卿多次救他,此事他知她知,面前这位帝王却是不知的。
而现在贸贸然求情,在外人看来,的确有些于理不合,思及此,韩飞白面色一凝单膝下跪。
“皇上,臣不才,那日万寿节上穆美人的琴与诗,臣至今尤深叹服。琴诗皆由心,臣此番僭越求情,皇上可理解为臣惜才,亦或——”
他一顿,眉头一拧,声音沉下去,“亦或全只因她的名字让臣想到了故人。”
最后一个字刚落,韩飞白便惊觉上面一道凌厉的视线直直刺透过来,几欲将人凌迟。
他低头沉默下去,深知,他触到他的禁忌了。
“韩飞白。”
“末将在。”
凤长歌微眯着眸视着底下的人,声音难辨喜怒,只是幽幽的。
“你可知,朕为何留你到今日?”
韩飞白心中大震,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他拱手,发出的声音带着似被什么扯着般的低沉,“末将知道。”
殿中又窒漠下去。
韩飞白径直跪着,等着。直到,那方投射过来的威压渐渐消散,然后,又响起了他轻扣桌面的声音。
“穆、素、卿……”
听着那位帝王又喃喃地将那名字重复了一遍,韩飞白抬起头,却正见琅帝面上带起了几分危险莫测的高深。
典狱司大牢
从一个美人再到嫌疑犯,才短短几日,穆素卿倒是重新又体会了一番世态炎凉。
好在她向来都是将这些看的明白,倒也从没在意。
除了关乎自己前世之死的执念,穆素卿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倒是李思蓉这小姑娘不知死活的竟偷偷摸了进来看她,此事让穆素卿犹有动容。
这几日她许是急坏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的好友,所以在刚一见到穆素卿时,李思蓉便真真是愁苦的差点哭出来。
正是出于对李思蓉的保护,穆素卿从一开始便没有将李思蓉牵扯进来。
看着此时梨花带雨的女子,穆素卿只得宽慰了几番,再三保证自己定会逢凶化吉后,这才目送了李思蓉的离去。
而就在李思蓉走后不久,穆素卿便又等来了一个她一直在等的人。
恐是碍于身份,此刻她全身皆是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殷勤的牢头哈着腰退下后,那女子才将帽子取下,露出精致的柳眉杏眼。
穆素卿看着此时微蹙着眉的女子,笑,“柳美人果然是守约之人。”
柳婉看着此时牢内的人,完全不像即将赴死的犯人,她想起一个时辰前含晞殿的宫女送来的信,她看后就焚烧了,不过却是生生憋着一股怒意来到此处。
“你信中说我与此次命案脱不得干系,到底是何意思?”
她逼近一步,隔着铁门看着坐在干草堆上老神自在的人,神情凝肃,“你可知,诬告册封美人,该当何罪?”
“柳美人扪心自问,吴如烟之死,真的与你没有丁点关系么?”
穆素卿语调依旧平稳,坦然的眸子对上柳婉的双眸时,果见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柳婉抿着唇角,默了片刻,随后却是轻笑出声。
“穆美人看来是糊涂了,我早已说过,那日吴采女的确来找过我,不过她离去后我并无出去,你自己与她发生争执导致她身死,却又赖到我身上么?”
她悠悠打量过这牢房,语气慢慢平复下去,“再说,指正你有嫌疑的,可是赵宝林。”
穆素卿只是微笑着听着,时不时的还点头予以赞同,等她说完,盘腿坐在地上的穆素卿半撑着下巴半似认真半玩笑地问她:
“柳美人觉得,这场局,只是把我搬上了棋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