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牙咬得咯咯直响,此时此刻她又记起百草对她说的话,那是在未央宫,因那将姽婳伴嫁于孤尽的一道诏书,使百草内心愤懑郁结,只又想着用酒来浇愁。
可是这时候南池却来了,他答应过南池不再酗酒,只好叹息着作罢,只是郁郁寡欢地坐在那,连一句话都不想对南池说。
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自己喜欢的男子为另一个女子伤心难过,换作谁都不会忍受得了的。可是南池却依然任由百草神思在外,任由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仿佛将她当作了透明。
她的忍受力是多么惊人,惊人到使得百草也终于生出了不忍之心,开始关注到她,将身子转向她,充满愧疚地道:“对不起……我……我又……”
南池竟然还是若无其事,笑魇如花地全心为百草着想:“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你若心情不好,就不用管我,我只要能静静地陪着你就已足够。”
百草的愧疚之意更深,叹了口气道:“你为何如此善解人意,而我却一次次地辜负你。”
南池道:“我明白,我全都明白,我已想得很明白,有些事是不可勉强的,我不愿勉强你,但我却无法遏止这份念想,情不自禁就……若我成了你的困扰,我愿意……愿意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百草激动之下,一下子扑倒在南池的脚下,握着她的双手道:“不,你不要走,若连你也不理我,我会受不了的。”
南池目中泪光闪烁,看着百草暗暗思想:你可知你这句话亦是伤人的,可是我又能如何?哪怕只不过是她的替代品,若能安慰得了你几分,我也心甘情愿……
此刻的百草就像只温顺的猫儿,伏在南池腿上喃喃轻唤:“南池南池,你永远也别走可好?你知道吗,我是多么心悦你,就想把我整颗心都掏给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不能放下她?”
南池的整颗心整个人具都软了,她怔怔地目视前方,在心下暗暗祈求:若他说的是真的该多好?哪怕他心中依然有别的人,可是却也喜欢我,哪怕只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都会幸福至死。
“这一定是巫术,我一定中了蛊,否则怎么会对她痴心难改?”百草忽然像中了箭一样恍然抬起头道,“不错,我一定是受了蛊惑,我心中纵有不甘,可是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也总该死心,但我现在只有越加不能自拔,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
南池瞧着百草好似快要疯魔,大为焦急不安,劝道:“你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人本来就不能左右自己的感情。”
“谁说的?”百草目眦尽裂道,“不,我并非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说得清那种感受,只不过若一份感情摆在那里,注定是得不到任何回报的,你也很清楚你和她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可能,可是就是不肯放弃,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不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吗?比傻瓜更蠢更无可救药。”
南池道:“你怎会是傻瓜……”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百草急不可耐地打断:“我不但是傻瓜,还多情滥情,你明明是我情之所钟,可是我却分心在他人他事上,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究竟属意于谁。”
此时的南池只当百草或许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并未将他的话当真,只是焦心焦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着百草来回踱步,神色紧张,胡言乱语,已是手足无措,可就在这时,门外有侍者来报:“宫主,玉帝召集群臣至灵霄宝殿面圣,还请宫主前往。”
百草问他:“突然之间,你可知究竟所谓何事?”
可是小小的侍者当然无从得知天庭机密,百草竟似昏了头,问他这样的问题。
临行前,南池不由得拉住百草:“你真的没事吗?”
百草只是对她笑笑,就转身前去。
过了大约一顿饭功夫,百草就回来了,进门时他眉头紧蹙,满脸具是深思之色,刚踏进门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南池迎上前,也不敢忽然惊扰了他,只是忧心忡忡望了他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百草缓缓地摇了摇头,直过了半晌,才好似自言自语般喃喃:“你可听说过天魔天心心月狐?”
南池纳闷不已,想不到百草为何会有此问,她也没多问,只答道:“心宿心月狐为二十八宿第五星,苍龙第五星,为龙小腹之精,心宿之精属火,形如火狐,因而得名心月狐。”
百草点了点头:“不错,听闻心月狐喜好游戏人间,常给人间的情侣制造误会,供奉她可以得到美好的姻缘。”
这番话令南池更加不知所云了,只疑惑不解地望着百草,只听百草继续又说道:“此人竟真的想到人间去游戏一番,因此来玉帝跟前请命,准她下凡。”
南池惊道:“什么?竟还有自己愿意下凡的,这也未免太任性妄为了,难道不将天庭法度放在眼里吗?想必玉帝必定驳斥了她。”
百草道:“不,玉帝准了。”
南池不敢置信,但转念一想就问百草:“为何?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缘故吧?”
百草看着南池露出赞赏之色:“你果然聪明,一想就想到了其中必有蹊跷。”
南池莞尔一笑,只等着百草将其中缘由一一道来。
“人间正值隋末初唐时,天下大乱方才安定,唐朝李氏一族弑父诛兄,天色大变,被人在阴曹控告种种暴戾荼毒之苦,冥官具奏上表玉帝,玉帝得知勃然大怒。”
南池云里雾里:“这又与天心心月狐有何关系?”
百草笑道:“别急,等我把话讲完。玉帝与众神商讨此事,有人条陈:与其令杨氏出世报仇,又结来生不了之案,莫若令一天魔下界,扰乱唐室,任其自兴自灭,以彰报施。那么,你猜这与心月狐有什么关系?”
南池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恍然明白了什么道:“难道玉帝就顺水推舟,让心月狐投胎为唐家天子?”
此刻百草的眼中不仅是赞赏之色了,竟已有些仰慕之情,瞧着南池的眼神闪闪发光。
他连连发着感叹:“真让我意外,连这都能被你完全猜着,你也未必太聪明了。”
南池却装作好似听不见他的夸赞,反而充满困惑地问:“但不知这心月狐会如何兴风作浪,才能毁灭一代王朝。”
百草道:“毁树容易栽树难,这其中却是用的最简单巧妙的法子,你可还猜的到?”
这回南池终于摇头了,百草似在意料之中:“谅你也不可能再猜出,除非你却比那预知能力出神入化的乾鸟上仙还厉害,但你能说得中前面的也已很了不起。”
南池急切不已:“你倒是快说。”
百草卖了半天关子才终于道:“这法子就是令心月狐投身为女帝,以错乱阴阳,即可消此罪案。”
南池回味这其中意味,忽然惊讶得张大嘴巴,似已再也闭不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