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微微撑开明亮的光线,清晨薄雾冥冥,阳光还未照耀大地,万物不曾完全苏醒,疏词就来到姽婳寝屋里,她的脚步很急,却又极轻,直到了门口处姽婳才发觉她的到来。
没想到疏词进门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向姽婳微微欠了一欠身,方才说道:“你醒了?夜里可还睡得好?”
姽婳从床榻上起身,走向疏词:“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
疏词抬起头看了看她,又自垂下眼眉不曾言语。
姽婳更加走近了一点,拉起疏词的双手,轻柔缓慢地道:“你是在怪我昨天向你们发脾气吗?原是我错了,我真是混账不如,我……”
疏词掩住她的嘴道:“别说了,都过去了,我答应你还像以前一样。”
姽婳终于展颜露出了笑容:“怎的一大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疏词从姽婳的双手里抽出手来,转身向着门外,似遥遥地望着天际,眉头深锁。
“适才我有一丝不知缘何而来的预感,于是掐指一算,不想今日红颜洞恐怕又会来很多贵人。”
姽婳笑道:“这倒是奇了,你看那屋檐下近日是不是也多了很多燕子窝,不仅燕子来了,贵人也来了,红颜洞何时如此风光过?”
她笑得如此轻松自然,仿佛一时之间忘怀了所有的伤痛,如每日里的阳光般又重回了灿烂明媚,疏词不禁看得有些失神。
“你怎么不问是谁要来?”
“问与不问又有多大区别,反正但凡是高高在上的人都是与我们扯不上半点关系的,我们只有惟命是听。”
疏词有半分迟疑:“但……若是他呢?”
姽婳怔住,脸上的笑容也在同时冻结。
他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吗?别自作多情了,他早已不把我放在眼中……一股热血剧烈上涌,姽婳的心也猛跳着,似要跳出胸膛。
孤尽来时,手中捧着一道诏书,又是一道诏书,这次却不知又是什么惊人的消息。比这道诏书更加引人关注的却是乘着鸾车伴随孤尽同来的嫦娥,她那高贵不容侵犯的神态更是不将任何人都放在眼里。
她刚从悬在半空的鸾车上飘飞下来,不想司徒突然之间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窜了出来,直往嫦娥的脚上撞。
它还未撞上嫦娥,嫦娥眼疾脚快一脚抬起踢飞了司徒,司徒远远地落在一仗之外,“呜咽”了一声晕死过去。
只听嫦娥的骂声传来:“哪来的不知好歹的小畜生,竟敢冲撞到我身上来!”
妩儿一声惨呼,扑倒在司徒旁边,大哭起来:“司徒司徒,你没事吧……”
姽婳看到这幅景象,竟忘了尊卑,大声对嫦娥道:“嫦娥仙姑怎能对一只无辜小动物如此凶狠!”
嫦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渐渐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竟敢如此放肆!”
谁也不曾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姽婳向来最懂得恪守本分,却为何会突然失去分寸?就算是为司徒打抱不平,也不能忘了对方不是别人而是不可冒犯的嫦娥,她若连这点都不懂那还是姽婳吗?
可是今日的姽婳就真的好像不是她了,她非但没有要低头认罪的样子,而是走到司徒身旁,把它抱起又走回来,面对嫦娥不卑不亢地道:“虽然是司徒有错在先,不过嫦娥仙姑也不应下手如此重,司徒已奄奄一息,还请嫦娥仙姑做主,救司徒一条命。”
嫦娥简直已气得发抖,看看姽婳又看看司徒,厉声喝道:“这……这不过也就是只畜生,死了也就死了,你竟敢还要我救它?是不是还想叫我对它低头认错?”
姽婳也不去看嫦娥,只仍旧面不改容地道:“畜生也是一条生命,还望嫦娥仙姑尊重世上每一条生命。”
在场的人谁看了不焦急?她们简直个个都想冲上来捂住姽婳的嘴,叫她不要再说下去,就连一旁的疏词都忍不住去拉姽婳的袖子,叫她住口,可是话都已说出口,现在住口还来得及吗?当然是为时已晚。
嫦娥一根手指像风中抖落的树叶般指着姽婳,转过头去对孤尽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还敢教训起我来了,也不知她身上究竟有几斤几两肉,难不成是不想活了吗?”
可是自始至终,孤尽都淡漠疏离地站在一旁,仿佛他根本就瞧不见眼前正在发生的事,而嫦娥和姽婳这两人也根本与他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他只是冷眼瞧着,那眼神就好似在遥远的千里之外,俨然就像座石像,连一根手指头都未曾动过一下,显见他也已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动一动心神,他的心是不是已经比石头更坚硬,比寒冰更冷冽?
嫦娥悚然动容,缓缓放下了那只手。姽婳亦不禁抬起头来瞧了一眼,这一眼竟使她凛然一惊,满目苍夷。
其余的人就更加静若寒蝉,仿佛具被孤尽的气势压迫不得动弹。
当孤尽开口时,那语声更是陌生冷漠,叫人寒心:“尔等在嫦娥仙姑面前休得无礼,否则必将重罪责罚。”
于是乎他展开手中诏书,道:“我与嫦娥仙姑此番前来是奉王母娘娘之命,对百花仙子颁布这道诏书,百花仙子听命。”
姽婳已不能再多想,由疏词接过她手中的司徒,只顺从地拜倒在地,听孤尽将诏书念完,原来这是之前王母娘娘许诺过的赐她放假远游的恩赏。
孤尽将诏书一闭,递于姽婳面前,姽婳伸出双手缓缓接了过来,却听孤尽又道:“王母娘娘既然命你三日之后即可动身,切不可有所怠慢和延误。除此之外,王母娘娘还有令,此次远游的计划安排需全权交由巽风舞娘仙尊替你做主,务必不能自由散漫,随心所欲,唯恐惹出事非,你可听明白了吗?”
姽婳惊惶不已,所谓的远游难道只不过是一次任务吗?必须要去完成,也必须听命行事,因此她不得不暗想:王母娘娘安排她出门远游究竟用意何在?
当她失神之时,嫦娥已换了一副声调,好似并不再生她的气了,只好声好色地对她道:“你应该没有忘记是我在王母娘娘面前替你说的好话,因而你才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放下肩头重任好好去放松一番。”
姽婳不敢不答:“是,小仙自然不会忘记,只不知为何劳动嫦娥仙姑和月……月神文武天将亲自前来颁诏。”
嫦娥当真又是吃了一惊,她自然领教过姽婳的胆量,但似乎每一次姽婳都会比以前更加坚强无畏,并不能叫她小看了她。
但说来说去又有什么用?嫦娥睥睨着姽婳,心下抑制不住的窃喜,这已是你最后的机会还能在我面前骄狂愚妄,你当然不知这已是最后一程,所以我必是要来亲自送送你的。
姽婳当真是不可能知道嫦娥的这些算计的,那么孤尽呢?他又何必前来,会不会是因为听说嫦娥要来,担心嫦娥对她怎么样,所以他才会来?
姽婳竟开始痴心妄想,她本不是会痴心妄想的人,可是她此刻多么希望孤尽是为了她而来的,这种强烈的愿望竟胜过了一切,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命都已握在孤尽手中,是死是活仅凭孤尽的一句话。
孤尽把这句至关生死的话说了出来:“这道诏书本是应该由你的主人巽风舞娘仙尊颁布,可是巽风舞娘仙尊如今正在闭关修炼中,无法抽身前来,因此自然由我代劳,毕竟我们已是要成为夫妻的人了。”
他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于她听,她的心就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直到凉透,所有的温度和血液都开始冻结,却还不够,她只好任由自己往下坠着,直到把一颗心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