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被留在江山船中,只因为玉生烟对十三郎和禽坤子道:“现在还无法定夺究竟是在这之后上交天庭还是将此事暂且隐瞒起来,若是要将之保密,另寻他法,你们毕竟是仙尊,自是不能与有罪之人有所来往,而我却并不受天庭约束,因此大可将他留下来,以待后观。”
此时的百草自是已恢复原貌,只不过由于六道衰竭,精气不足,导致神情萎靡。
十三郎和禽坤子皆是满脸深思之色,只因为此刻他们也别无他法,因而只有连连叹息。
千沧雨忽道:“但毕竟是有知情不报的责任,因此还是将天玄神将移玉我处,我定会悉心看顾。”
玉生烟转身看着她,淡淡一笑道:“可你那里人多眼杂,况且若是不小心传出去,府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名陌生男子,必会影响你的声誉。而我这里毕竟没有我的允许,是谁也不能随意进出的,就算藏了什么人,我一个风尘女子也不怕人家闲话。”
千沧雨争辩道:“可是,你……”
但玉生烟却再也没有给她机会说什么,截断了她的话道:“你亦有别的任务在身,别忘了十三郎仙尊和姽婳行走人间必定有诸多不便之处,现在南池和妩儿又要暂且逗留,你毕竟是女子,总要比禽坤子仙尊细心一些,因此一切都还要仰仗你照料。”
千沧雨看了一眼躺在玉生烟卧床上的南池,她依然在昏睡中尚未清醒,而妩儿也已经累极,靠在一边睡着了。
十三郎对玉生烟和千沧雨大加称赞:“两位花仙子果然不同凡人,玫瑰花仙子有大家风度,每一件事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而疗愁花仙子外表刚强,内心柔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真是佩服佩服。”
玉生烟也只不过淡淡一笑,千沧雨道:“十三郎仙尊过奖了,我们也只不过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禽坤子忽然爽朗大笑:“你们可真是太谦虚了,如你们这般才华与品德兼修的女子所能做的力所能及之事,却是大大的帮了我们的忙,我想这件事过去之后,你们经历考验,功力必定倍增,要想渡劫飞升已是指日可待。”
即是十大仙尊所说,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现下,玉生烟和千沧雨立即齐地敛衽道:“多谢仙尊赐予吉言。”
禽坤子又道:“十名花仙子个个无不都潜心向上,钻研进修,这何尝不是一件大好事,只不过此时却有另外的心头大患实难叫人心安。”
十三郎沉吟着接过话来:“是啊,海外小蓬莱,玉碑中的灵魂已难控制,不久的将来不可避免……”
也不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惊道:“莫非天玄神将的疯魔也是受那恶魔灵魂的影响?”
禽坤子、千沧雨和玉生烟都不觉为之大惊,四人面面相觑,相视无语,过了半晌,禽坤子开口时却连声音都变得生涩沙哑,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件多么恐怖的事一样。
“怪哉怪哉!这段时日确实有太多奇怪也无法解释的事发生,难道那恶魔虽然还未出世,就已经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施以可怕的影响了吗?若是如此,又还有什么能阻止得了它?”
此时,四人的面色已都变得极其凝重,就连呼吸也是滞重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千沧雨的声音忽然幽幽响起,她是对玉生烟说的:“你刚才不让我去追姽婳,可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姽婳不会出什么事吧?”
玉生烟的脸色竟也有些发白了,勉强挤出一丝干涩的笑意,道:“船上有那么多人,而且这是在湖中心,姽婳又能去哪?她若是不想让人打搅,自然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再说。”
千沧点了点头:“但愿她不会想不开……”
可是这句话却好像是一句施了法术的咒语,突然灵验,随着外面“扑通”一声落水声,紧接着传来凄厉的“尖叫”,然后人群就开始骚动起来,只听有人大喊:“有人跳水了!”
话音未落,四人都已箭步冲出门外,船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向船舷涌去,乱成一团。每个人尚且都想到外面一探究竟,自然就不会再注意别的人和事。
因此十三郎和禽坤子趁乱已从船顶飞了出来,悬立在半空中,夜风吹拂起他们的衣袂猎猎作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却只有他们能看清楚船舷处的情况,绝不会有人抬起头来看到他们。只因为他们不但整个身体都被黑夜里的阴影很好的掩饰,而且他们更是全神戒备,万一有什么状况就会第一时间用隐身术隐身。
禽坤子望着湖水正在翻涌的地方,喃喃地道:“也不知是谁,怎会……”
可是船舷上已传来千沧雨的大声喊叫:“姽婳,是姽婳落水了吗?”
只见她一边在推来搡去的人潮中向前拼命地挤去,一边已是花容失色,冷汗连连。到了栏杆旁,她附身朝下面张望,唤道:“姽婳,你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
说话间,她已准备跃下水去,禽坤子和十三郎看了也不免焦急万分,十三郎更是意识到自己肩负保护姽婳的重责,也待要施法到水里面去救姽婳,可是就在这时,一声喝令响起,声势慑人,当场震住其间混乱场面。
“千公子且慢,我这就派人下水营救!”
原来是玉生烟,既然这是一艘常年在水上行走的船舶,船上自然备有水性极好的船工,这些船工一听到有人落水,早已就在准备,这时玉生烟一声令下,他们自然就立刻纷纷跳下水去,那矫健灵活的身形当真就像一条条鱼一样在水中来去自如。
还未等人回过神来,他们已从水中拖出一条白色人影,这人虽然低垂着头,又被满头**的乱发遮掩了面容,可是十三郎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出来此人并非姽婳。
可千沧雨为何说姽婳落水了?姽婳若没有落水,此刻却又在哪里?一瞬间,许多条线索几乎同时穿过十三郎的脑海,突然他灵光一闪,不禁惊呼出声:“不好,姽婳恐怕已遭遇不测。”
禽坤子惊道:“此话怎讲?”
十三郎懊恼不已,悔恨交加:“只怪我一时疏忽,没有时刻紧跟在她身旁,才至于让其有隙可乘,这姽婳落水的幌子肯定是对方的烟幕,旨在告诉我们姽婳已‘落水’,也就是堕落了。”
禽坤子瞪着眼瞧了十三郎半晌,就好像从来也未曾好好看过他一样,呢喃道:“实未想到你的脑子还蛮好用的,以前怎么就从来也没发现呢?”
只不过此刻的十三郎已焦急万分,哪里还顾得上与他玩笑,兀自又道:“姽婳堕落,那么必是被那恶魔胁走了,或者已是灵魂散灭,事发如此突然,我们却没有任何应对之策,这叫我如何向天庭交代?”
禽坤子道:“难道你肯定是这样?就没有别的可能?”
十三郎仿佛已根本听不进去禽坤子说什么,一闪身又回到玉生烟厢房,查探百草的情况,只见百草依然还是原来的样子,昏昏沉沉自梦魇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只不过短暂逗留了一小会儿,又用神行术瞬间回去客栈姽婳住的屋子,里面果然不见姽婳的影子。他来回踱步,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突然一拍手掌,即可又动身飞往天界。
他来到的是孤尽宫中,留守北斗宫的龙雏见到十三郎正准备躬身行礼,却被十三郎制止问道:“月神文武天将是否在宫中?”
龙雏讶然,再也想不通十三郎的行色为何就好像天塌下来一样,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宫主……宫主他……”
十三郎急不可耐,直拼命催促:“你倒是说清楚些,宫主如何?”
龙雏正欲要开口,孤尽自龙雏身后突然变出,只见他态度从容,满脸镇定,一点也没有惊慌之色,对十三郎缓缓道:“我在宫中,十三郎仙尊这是怎么了?”
见到孤尽,十三郎也不知为何已自安心不少,只因为他想到若姽婳真的出了什么事,孤尽怎会还如此淡定自若?
他吐出一口气,满脸冷汗滴落了几滴,只好用袖子擦了擦汗,方自道:“你在就好,我还以为姽婳她……”
孤尽道:“姽婳?姽婳她怎么了?”
十三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孤尽满脸冷若冰霜,从他口中念出姽婳这个名字,仿佛早就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也丝毫没有一丝担忧,十三郎不能不暗忖:这个人却是越来越令人看不透了,他到底有没有把姽婳放在心上过……
可是嘴里却漫不经心地解释:“姽婳不见了,我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孤尽依然还是冷冷地道:“可是现在你却以为她并没有出事?”
十三郎道:“既然你并无焦急之色,那么她必定还好……”
他的话音未落,却被孤尽打断:“还好?你如何肯定她还好?就连我都已经无处可寻她的踪向。”
十三郎大惊失色:“什么?!可是你为何还如此镇定?你……”
不待十三郎说完,孤尽已转过了身,一步一步朝北斗宫主殿走去。
他的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仿佛要提起另一只脚来继续迈步向前却是说不出来的艰难。
他的背影仿佛已是僵硬,举手投足好似已经完全虚脱,没有任何力气。
他的衣袍在风中翻飞抖动,愈来愈剧烈,灰白色的月袍愈来愈灰暗,原来天色不知为何已阴沉了下来,被乌云堆积笼罩。
只过了那么一会儿,那灰暗的苍穹居然缓缓飘下点点雪花,白色晶莹透亮的雪寂静无声地落满北斗宫,仿佛要将之整个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