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之际,淡青色的天上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披着银灰色的轻纱。
神都城街头巷尾依然沉浸在睡梦中,显得寂静而空旷。
这时候,“醉生楼”门前突然响起说话声:“十三郎,是这里吗?‘醉生楼’?若真能叫人醉生梦死,这种肆意不拘,也不枉人生在世了。”
可除了静夜迷雾妖娆袅娜,却什么人影也不见。
另一个声音道:“人道醉酒似神仙,可你已经是神仙,难道还想醉生梦死?”
那人大为感慨着道:“哎,那怎么能一样?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一杯好酒,尽解风情。可是神仙呢?只不过和人没什么两样,什么古怪性格臭脾气的都有,别说是替你解风情,不给你带来麻烦已经谢天谢地了。”
另一个声音似是无话可说,不再接话。可是直到此时,他们遁着身形说了半天,却无一人现形,这回却是十三郎的声音响起:“不知各位想出法子没有?难道还是没有人有百花仙子的消息吗?”
回答这问题的却是乾鸟,因为他的声音浑厚,自然很容易分辨得出。
“没有,我算来算去始终也算不出任何线索,这百花仙子失踪得可真是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接着,连郁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难得也有乾鸟你无能为力的时候,真是稀罕稀罕。”
乾鸟怒道:“哼,那你呢?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难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郁玺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他已自现形,正立于“醉生楼”招牌下面,抬头望着这招牌,似是出了神。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现了身,原来不仅仅有刚刚说话的那几个人,十大仙尊却是悉数到场了,三三两两于曙色里并立,汇聚人间的这家客栈门前,自有说不出的灵气逼人,又是那么的绝尘拔俗。
众人皆和郁玺一样不禁朝那招牌瞧去,只不过乾鸟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看着郁玺,沉声道:“这招牌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难道你认为百花仙子就在这里,被变成了一块木头招牌不成?”
形影不离的一老一少中,小胖墩焱昭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声嘀咕:“若真的被变成了招牌,倒真的是令人想不到的。”
一旁的焱离却似一棵百年老树,风吹雨打都无法撼动得了他,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更是充耳不闻。只见他浓密花白的长眉长髯飘飘欲仙,双目微阖,屹立不动的身姿仿佛是扎根在了地上。
十三郎走过来,这时的他面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竟又恢复了往昔那山林秀竹般的潇洒风姿,刚刚不久之前的慌张失措全不见踪影,真倒是非同寻常。
他看了看众仙尊,似已很安心,缓缓道:“有十大仙尊倾巢而出为寻百花仙子出力,我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不过各位应该都清楚事态之严重紧急,要事当头,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的好。”
他虽是在告诫,但却如此好声好气地说来,倒也没有惹恼了谁。想必他心里已是万分清楚,越是紧要关头越是不能乱了手脚,因而只有沉下来心来耐心劝导。
小胖墩审时度势立马正色道:“不错,我爷爷还在闭关修炼中都被硬生生拖了出来,不管怎样我也要认真对待。”
他所说的爷爷自然也就是身边的长髯老者焱离,焱离斜眼瞧向小胖墩,喉咙里一声哼哼,似是非常欣慰。
众人皆自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郁玺忽然幽幽道:“我只知她依旧在这三界之内。”
乾鸟立马接过话来:“哦?她不在天界,月神文武天将又说连他也不知去了哪里,想必也不在人间,那么也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难道她已堕入魔道?”却是艮不痴等不及惊呼出声。
众人不免悚然失色,艮不痴接着道:“听闻百花仙子是个意志无比坚定的人,无论什么都不能将她轻易击败,难道终究还是不敌那恶魔么?”
十三郎的脸色转瞬间已暗沉了下去,哀叹道:“她好歹也只不过是个人,人又怎么能敌得过恶魔?”
乾鸟却连连摇头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已预知百花仙子绝不会堕落,就万万不会的。”
艮不痴道:“你又如何能如此自信,世事变化无常,哪里真的能料事如神?哪怕是你乾鸟,也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乾鸟怒目瞪着他:“我何事出过错,我说不可能那就是不可能。”
艮不痴也不听他如何辩解,倒好似很肯定地道:“你也别逞能了,事实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乾鸟上仙说得没错,那绝无可能。”这句话却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说的,而是突然来到的孤尽现形在他们中间,众人皆向他望去,自是有些惊讶。
十三郎惊呼:“月神文武天将为何如此有把握?但看你适才好似失了主张,现在却为何……”
孤尽也没有回头去看他,只因为此刻他正在想着另外一件事,自姽婳下界以来,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潜心贯注着姽婳的一举一动,只因为深怕她被恶魔夺走了灵魂。施这种法术且不说要耗费巨大真力,当施术对象若是突然消失无影,他自然再也追踪不到,是以连他也对姽婳的去向也不得而知。
但这件事却不是他独自暗中所为,而是与十大仙尊共同商议定夺下来的,十大仙尊自然也不会不知道。此时,一直藏身暗处的巽风舞娘却是走了过来,抬头望着孤尽道:“你既然已找不到她的所在,为何还能肯定她不是已经堕落?”
孤尽紧蹙眉头,满含忧虑之色,对巽风舞娘道:“只因为海外小蓬莱的玉碑毫无异动,既然这恶魔两兄妹同生共死,若一个已经复活,另一个怎么还会受那穷极封印术的约束?”
十三郎恍然大悟:“不错,而且十大仙尊现在日日轮流守着玉碑,以防万一,我们既然谁都没有察觉任何异常,那么姽婳也就不可能出什么事。”
艮不痴这才不得不改变看法,沉吟道:“花费如此之多的精力守着那玉碑,就算只不过是徒劳的无用功,也总要比什么都不做的好,至少这样心里还安心一点,现在看来确实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巽风舞娘却有另外的困惑:“既然如此,百花仙子若尚且还在三界之中,月神文武天将又如何找不到她呢?”
众人又是纳闷不解,孤尽亦是沉默良久,他似乎是在用力克制着什么,可是终还是略带痛苦之色地道:“你们当然不是不知施这种法术是需要施术者与被施术者有着一定的心意相通,因而只有我才能做这件事,可是现在却连我也不能了。”
众人面面相觑,正自纳闷,揣摩不出孤尽这几句话的意思,孤尽却忽然遁形,似已穿墙进入了客栈。
巽风舞娘欲唤孤尽,却终是张了张口没有唤出来,也紧跟着他进去了“醉生楼”。
就在这时晨曦自东方慢慢攀升而出,四周皆已染上淡黄色光晕,一束束光线闪烁刺目,几乎叫人睁不开眼。
十大仙尊谁也未在说什么,又自一个个隐遁了身形,毕竟人们快要早起,若是一打开门就看见街上居然站着这么多奇幻神秘的人物,少不得要引起轰动骚乱,这自然不是十大仙尊想要看到的画面。
巽风舞娘追着孤尽进入醉生楼,却只见孤尽打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他似是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也知道里面不会有人,所以就这样走了进去,在桌边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巽风舞娘的衣袂飘飞,款款移步跟了进来,四处瞧望着这卧房,揣测着:“这是姽婳的房间?”
孤尽不答话,只不过一动不动的面对着门坐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门外,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从那扇门里走进来。
巽风舞娘看着他又道:“你想在这里等她回来?”
孤尽还是没有回答她,她也只好作罢,自言自语喃喃:“你竟连理也不想理我,看来我在你眼中真的无足轻重,谁也比不上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她自觉一个人自说自话有些荒唐可笑,也并未再说什么,只好也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来,看到桌上正好有壶茶水,拎起茶壶往杯中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但也不知过了多久,孤尽却仿佛是喃喃自语地道:“没想到我竟会做这种事,我为何想不出别的办法而只能这样干等着?”
巽风舞娘听闻,放下茶杯,嫣然一笑:“你也可以不这么做的,如何做全在你自己,可是既然你也控制不住自己,也只能像这样做个傻瓜了。”
孤尽反问:“我真的很傻?”
巽风舞娘望着门外道:“要是换作别人怎么会做得出这种事?有一个像我这样的绝代佳人坐在你面前,你却完全不当一回事,还叫她陪着你等另外一个根本不能跟她比的女子,这种事就算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会相信的。”
孤尽微微转头斜睨了她一眼,冷冷一笑:“这也是你自愿的,我并未逼你。”
巽风舞娘一愣,只有承认:“看来我也是一样傻。”
她见孤尽好像已经愿意同她讲话,就试探着问道:“可你刚才究竟是何意?为何你已做不到那件事了?”
她的心里着实有些紧张,怕孤尽不愿意提到这个问题,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孤尽竟然哈哈一笑,似完全不在意地道:“因为我和她已经心意不相通,我虽然还不能彻底断了那份念想,可是她却比我还要无情,已将我完全赶出了她的世界。”
巽风舞娘怔住,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卧床上却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一个人自那床上慢慢爬起,看着他们道:“因为百花仙子似乎和十三郎仙尊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