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有事么?”二月半悠然问道。
侍从仔细端详二月半,只觉得二月半身上自有一股出尘仙气,端的不是平凡人士,看来公子要找的必定就是这里面的人没错了。
掌柜的低着头,似不敢去看二月半,颇有些紧张地道:“鄙人并非有意打扰客官,但今日有人来到鄙店,想要求见那位少言寡语的姑娘一眼,不知客官能否通融。”
二月半道:“店家何必如此小心翼翼,难道我有那么可怕么?”
掌柜笑道:“哪里哪里,只不过客官风骨神采与众不同,不自觉就令鄙人这种普通人好似矮了几个头,是以才不敢造次。”
二月半款语温言:“店家不必如此客气,敢问是何人要见你所形容的那位姑娘?”
掌柜的侧过身子指着侍从道:“就是这位足下,他是冷情公子派来的,其实真正想见那位姑娘的是冷情公子。”
二月半道:“哦?冷情公子可就是那位女皇身边的大红人毕玄?”
掌柜的点头道:“正是,冷情公子一日在街上与那位姑娘一面之缘,似是觉得在哪见过,所以派人寻来,想有请姑娘到府上一见。”
二月半沉吟半晌,凝视着侍从似有所深思,而后又看回掌柜的:“可是店家,你所形容的少言寡语的姑娘我们这好像不只一位,不知究竟是哪位呢?”
这可给掌柜的出了一道难题,他依稀记得少言寡语的好似真的不只一位,那眼眸沉静漆黑的是一位,还有一位第一日刚来客栈时因为没带钱还跟店伙吵过架的也同样不怎么说话。但若这两人比起来,自然就是漆黑眼眸的更让人记忆深刻,因此掌柜的就道:“是那位眼珠子很黑,特别与众不同的姑娘。”
二月半笑道:“哦?店家若是如此说,我们这黑眼珠子的姑娘倒有三位,一共三位姑娘都是黑眼珠,只因为她们没有一人是怪物,都是正常人,正常人岂不是都是黑眼珠么?”
掌柜的急得要命,看看二月半又与侍从面面相觑,他哪里知道二月半是故意逗他,不让他们见想见之人?
可是这时候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小二开口道:“客官,既是如此,能否让我们都见一见三位姑娘,只要见到了,相信掌柜的一定会说出来是哪一位。”
掌柜的拊掌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望客官与我等一个方便,让我们都见一见。”
二月半又自沉吟不语,直过了很久,才突然叹息道:“唉,说来不巧,我们这三位姑娘此刻正是不便见人,店家不如另找时间再来吧。”
说话间,已准备关门,却被侍从上前一把拦住:“为何?她们为何不便见人?”
侍从是要回去交差的,当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二月半只有缓缓道:“只因为一位姑娘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还有一位姑娘心情不好,不愿见人;另一位姑娘则精神恍惚,终日里胡言乱语,怕吓到了你们。所以还请见谅,不是不给你们见,而是你们就算见了,恐怕也不是你们想象中要见的人。”
说完最后一个字,二月半再也不迟疑,“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掌柜的、侍从和小二生生地关在了门外。
愣了半晌,掌柜的才喃喃道:“没想到这些如仙子般的人物也会生病,心情不好和精神恍惚,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让她们这样的呢?”
二月半口中“身体不适”的自然就是凤雏,“心情不好”的是巽风舞娘,他和巽风舞娘是奉牧龙震之命下界来看住姽婳的,而最后这“精神恍惚”的除了姽婳还有谁?
而二月半和十三郎的责任就是“照看”她们,为了方便“照看”,他们决定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总不至于再发生任何意外。他们已打算就这样捱到姽婳出游期限结束,直接将姽婳送回天界,自是再保险不过。
然而只不过天意不遂人愿,玉生烟突然派人来报百草不见了,而千沧雨带着妩儿就在随后匆匆赶来,告诉他们南池亦忽然失踪。
原来南池与妩儿下界的这段时日一直与千沧雨在一起,可是今日本已到了她们该回天界的时候,却不想南池就这么不知去向。
“想来他们两人必是商量好了一同走的。”禽坤子已不知什么时候也赶了来,如此说道。
十三郎愁眉深锁:“这还用得着说么?只不过现在却需要一人立刻将此情况禀明天庭,却不知我们之中的谁……”
他这话自是看着禽坤子和二月半说的,他看来看去最后定格在禽坤子身上道:“禽坤子,看来还是你最为清闲,不如就将这个任务……”
不想禽坤子截断道:“不行不行,我亦有事在身,抽不开抽不开。”
十三郎纳闷不已:“何事比天玄神将和玫瑰花仙子双双逃跑还要重要,你总不至于不会不知道我与二月半任务在身,无法分身是以才叫你帮的忙。”
禽坤子似有难言之隐,看着他们道:“我今日不招自来不想正好撞见此事,可原本我是想来与你们说另一件事,这件事我虽只不过是怀疑猜测,但却也不可不重视。”
十三郎和二月半面面相觑,禽坤子是很少如此严肃正经的,一旦连他都严肃起来了,这件事想必已不是什么小事。
十三郎忽然走到门口处,向对门望去,姽婳、巽风舞娘和凤雏围坐在桌边,正都望着妩儿给她们变戏法,妩儿变得这戏法自然就是这几日游玩人间学来的,此时正逗得三人不时笑出声来。
姽婳和巽风舞娘虽依然有些心不在焉,但无论什么阴霾都有暂时退散的时候,只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这一日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似要将整个世界淹没,无声无息的飞雪夹杂模糊悲伤的欢声笑语,仿如不真实的幻觉。
十三郎的双目渐渐被白雾笼罩,雪影忽闪忽灭飘渺虚无,使人无法捉摸究竟置身何处。
所有的声音忽然退散消隐,天地间一片寂静,回到了最原始的样子,寂寞、萧索、荒凉……
突然轰的一声乍响,又回到了现实,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命运的轨迹似乎骤然改变方向,叫人于惊蛰间猝不及防。
禽坤子的语声渐渐清晰地传来:“……如果毕玄就是伶俜的魂气残留在人间支配的人形,那么毕玄此番祸乱人间的作为,也许正预示着伶俜真的就快复生……”
十三郎惶然转身:“什么……”
可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嚣声打破平静,逐渐将一切搅碎。
有语声隐约传来:“女皇因醉为博冷情公子一笑,下诏百花盛开,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盛事啊,我们也快去瞧瞧吧……”
接着亦有其它杂七杂八的声音此起彼伏混乱成一锅粥,足迹践踏在大地的银装上,烙下肮脏凌乱的痕迹,喧嚷声打破静谧,空中的雪花改变风向舞乱了节奏……
姽婳恍然起身,怔怔地瞧着门外,愈来愈厚重的大雪幕帘遮挡住了视线,迷离了双眼,整个天空都好似要倾落下来……
姽婳突然冲进了这雪色素裹的世界,白色的衣袂翻飞着眨眼间消失在视线里,只剩下漆黑的发丝跳跃着奔向远方。
十三郎、二月半、禽坤子、巽风舞娘、凤雏和妩儿一下子都想追出去,可一个人影忽然自天而降落在他们的眼前,拦阻了他们的去路。
黑铁鬼面具闪着妖异的光泽,与漫天漫地的雪白形成强烈的对比,冲击着视觉。
惊惶间,巽风舞娘好似碰见瘟神,不觉瞪大眼睛,倒退身形喊叫出声:“郁玺,你为何又来?”
语声似来自地狱的呐喊,众人皆自震惊望向她,巽风舞恐怖失色,似要害怕得逃离,于是十三郎望着郁玺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玺一动不动的站在他们面前,可一双锋锐的眼睛却好似一把凌厉的刀,透露隐隐的杀机。
他突然大笑几声道:“什么怎么回事,我只不过听说女帝下诏令百花开放,是以也想来看看这盛景。此刻红颜洞因百花仙子出游,众化神无从请示,又不敢违旨不尊,只得开花。但她们似乎忘了这是违反天条的行为,也不知等到百花仙子回去,将会如何受罚?”
这时另一个语声突然传来:“百花仙子将被劾为‘逞艳于非时之候,献媚于世主之前,致令时序颠倒’,于是被玉帝下令贬到人间。”
来人却不是别人,而是神机妙算,预事如神的乾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