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有趣。想不到他居然会对那么一个小丫头动情,刚刚晚宴上的事情我都听白柳说了。我以为像他那样不择手段的男人这辈子都不可能交付真心,却没想到栽在了那样粗俗的女人手中?表哥,你确定我们的选择没有问题?突然放弃瑞王,不会很痛惜吗?”声音是从西南边的那个帐子里面传出来的,清丽的女声干净脆落。
女人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挑了一半高高盘起,雕琢精细的翡翠玉簪镶嵌其中,少了一些少女的稚嫩,却是多了一层不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妩媚。她巧手端起自己面前的白瓷茶杯,优雅的递到嘴边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发酵。她看着自己眼前的男人,似是在开玩笑,那不正经的语气一如既往。
“那个弃子何须可惜?他太过心软,心有丘壑却败在了他的仁义上面,做事不懂变通,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见为实,不分好坏。不说了,瑞王的事情随后再议。”那个男人一口便推断出了上官瑞的性格,毫不拖泥带水,“对了,之前我们给上官瑞的消息网都已经断干净了吗?”
“早就干净了,我们的人还掌握了很多上官瑞的秘密。只可惜没办法确切的掌握上官瑞手中的势力名单。”
“说到司徒浩谦身边的那个女人,人人都说是配不起他的牧羊女,就算现在死守婚约,终究还是长久不了。可惜呀,事情不能总是靠道听途说,那个女人不过一年的时间便让司徒家瘫痪许久的布业起死回生,两年的时间便盈利两番,现在更是将司徒家的两成生意牢牢的抓在手中。她虽是来历不明,奈何做事谨慎,真能当得上贤内助的名号。再说,我在现场看的清楚的很,那个女人狡猾的像一只狐狸,居然想到靠变装来躲避麻烦。”男人抿了一口杯中的清茶,茶中的馨香在口中缓缓绽放。
“你是说,那个丫鬟才是真正的尹芙蓉。这两年都未曾听说他身边多了一个美娇娘,他竟瞒得那般严实。到底是在忌讳谁呢。”女人的口气开始变得凌厉,手上捏茶杯的力度也愈发的紧了。
“她一直和司徒浩谦眉来眼去的,而所有人都知道他只对一个人那么在乎。可惜的是这次没有看到她的真容。但是那双眼睛?”男人呷了一口手上的碧螺春,指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看不清他的表情,“那双眼睛”
“她的眼睛很好看吗?竟让你念念不忘?”
“配不上她的脸心思深沉的女人怎能有那般清澈干净的双眸?”
“哦。看来,还是表哥你看的通透。要不是珍儿这几天身子实在是动弹不得,珍儿也好想见见那个让人羡慕的女人。”
这个说话的人就是洛锦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外祖父义女唯一的亲生女儿,自小就被他捧在手上的明珠,也是锦绣山庄唯一的大小姐。可别小瞧了这个女子,锦绣山庄的内务自她十二岁那年开始就在她的手上,一派雷厉风行的做事行径令山庄上下侧目,早就比得上一个出色的当家主母。
“天色不晚了,你早点歇着吧。我们家珍儿明天可是要艳压群芳,我就先回去了,好好休息。洛南,我们走。”洛锦晞说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和手下离开了罗珍儿的帐篷。
洛锦烯走后没多久,身边的白柳就提醒罗珍儿,“表小姐,你刚刚忘了让庄主喝解酒汤了,今天,庄主可是喝了不少呢。”
“对,瞧我,永远都是在他的事情上犯迷糊,走吧,我们给他送过去。”说着,罗珍儿拿起在暖炉上搁置的醒酒汤朝着洛锦烯的帐篷走去。
距离目的地没多久,珍儿就听到了一阵悠悠的笛音,缠绵悱恻意生动,却叫人听其音了断了魂,驱走了魄听过它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当年司诺璇和尹尚的定情之作,也是之前在晚宴上左海棠弹奏的那首曲子。只不过,笛音更能衬托出其中的悲婉意境。其实,念奴曲本就是那么一首悲凉凄怆的曲子,左不过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段旷世奇缘而成为了象征爱情的曲子。
他又在祭奠自己的爱情了,自己刚刚听到念奴曲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晚又是他的不眠之夜,为什么自己还是要不识相的过来,让自己更加伤心呢?
罗珍儿不禁开始嘲笑自己的不识相,一股子的落寞在空气中飘荡,那般浓郁的熏哭了罗珍儿的双眼。
罗珍儿手中端着解酒汤的力度慢慢的加大了。脸上的五官也开始扭曲起来,一不小心,手上的盘子啪嗒一声不听话的从她的手上滑落下来。
身边的白柳作势要帮她捡起来,罗珍儿用手拦住了她,“不用,我们回去吧,他不需要我。我是哪里来的面子,竟如此自作多情。”
随后,落寞的身影就这样和原来的目的地背道而驰。
一曲终了,洛锦烯从大箱子中取出一个长约二尺的锦盒。他从锦盒中拿起放置在其中的一副字画缓缓地打开。
那赫然就是一副女人的画像,上面的女子一头青丝简单的挽了起来,露出的发尾顺着女子的背部披散开来,她的头上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象征性的簪着洛锦烯亲手制作的一个精致脱俗的簪子,淡雅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淡雅便是画中女子本来的气质。
洛锦烯伸手缓缓地抚摸着画像上女子的脸,指尖稀稀拉拉的划过勾勒分明女子轮廓,一滴泪水不经意的低落在女子的发簪,瞬间泪澤像是一朵繁华渐渐绽放,他的深情痴痴竟让人心生怜悯。
“知道吗,我今天看到那个人了。虽然我很想那样做,但我还是及时的制止了自己的冲动,没关系,来日方长。上官家欠我,欠我们的,我会一样一样千倍万倍的讨回来。到时候,我要在你的墓碑上刻上我妻之名。啊锦,没多久了,只要几年的时间便可尘埃落定。”
睡在床上的罗珍儿蜷缩成一团,身子止不住的发抖,那不是冷,而是止不住的伤心。终于,罗珍儿眼角微微湿润,强忍的情绪在泪花中迸发,最终成为浩瀚的江海,看不见它蔓延的尽头。
春寒料峭,哪怕已是暖春,山顶的夜晚也还是和寒冬的晚上一样寒风瑟瑟。
本该是留在帐篷里好好的烤火取暖的时间,一个人影却穿着深棕色的的袍子鬼鬼祟祟的躲过太子,皇帝等人的耳目来到狩猎的那一片树林中。
一阵哨声从那人的口里传出,只见又一个黑影攀过无数的树枝,径直朝着棕色袍子的方向而来。
黑影跪在棕色袍子的主人跟前,毕恭毕敬的下属姿态,“主子,你要的资料阿风都已经收集完毕,书信已经交到了孟元的手上,今晚他就会交到夫人手”
棕色袍子的主人摆了摆手,示意眼前的人不要再说下去,“这件事情我会接手,你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至于其他的东西,你知道规矩。”
“属下僭越,请主人责罚。”跪在地上的人一脸谦卑,低下头去不看自家主子的脸。
“罢了,这次就算了。你过来。”说着,那人便示意跪在地上的阿风过来,伏在阿风的耳朵上耳语了一番,紧接着,那人又说了一声,“去吧。”
说罢,阿风一个转身便飞跃起来,穿过这茂密的丛林,离开了,那个穿着棕色袍子的人也紧随其后。
话说锦心自从晚宴回来之后便一直不动声色,直到入夜众人深睡之时,她一个人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披上一件袍子便出门了。
奇怪的是,没有武功的她居然躲过了众人的耳目来到大本营后面那块空旷的草地上…
锦心左等右等,脚下的步伐焦急的走来走去。来来去去走动了半个时辰,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拿出手里的小纸条,反复念叨,“没错呀,是今夜子时,怎么会还没来呢他虽然做事放荡,可是从来就不是一个迟到之人。”
只见纸条上写道:今夜子时后方草地上见,不见不散,自己一个人来——孟元字。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穿着银白色袍子的男子终于出现在锦心的眼前,他眉毛上挑着看了一眼好久不见的锦心,语气还是以前一般的不正经。
“心儿,你有没有想我啊?你都两年没见我了,怎么都不主动找我啊?有没有想要除掉的人,我给你打半折,免费也行啊。”
看着那张脸,锦心无奈的很,这就是那个从小仗着他娘是锦心的娘的手帕交,天天来锦心家里抢夺锦心的玩具,从小便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妖孽男,其中不包括锦心。
在锦心的内心,孟元充其量不过是和自己师兄一样的地位——兄弟的地位。
这个江湖传言的第一剑客在锦心面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无赖,从小就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存在,好在这样的人喜欢的并不是锦心这个类型的。
“你要还是继续这个样子,我可就走了。”说着,锦心就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
“等等,我有重要情报,是关于你姐姐的东西,你确定还要走?”说罢,孟元便拿出了一沓书信,大喇喇的摇了摇十几封手中昏黄的黄色书信,那种作威作福的模样活像个收地的地主,明明很是讨厌,你却没有办法驱逐。
“不想要吗?刚好想吃火锅却没有柴火,就把它们都烧了吧。”说着,他便拿出一个火折子,随后打开火折子吹了吹,燃起火来就要往那一沓纸上凑。
着急的锦心冲上去一把抢了过来,“你干什么,要疯回你家疯去。你不知道这些对我很重要吗?”
说着,锦心便拆开了一个信封。
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白纸。
再接着打开第二个,还是和之前的结果一样。
“别白费力气了,真的还在我手里。喏看见没有。”说着,孟元又从胸口的衣襟处拿出一沓信封。
锦心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说出你的条件?快点,别磨蹭,我还得赶快回去,免得浩谦担心。”
孟元用信封打了一下没有握东西的另一只手,张扬得意的眉毛向上挑动了一下,“爽快。知道吗?心儿。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份豪情。就算是两年没见,你也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蛮横无理。”
“别啰嗦,你要是多说半句我扭头就走,反正我的线人也不只你一个。”锦心咬了咬唇,下意识的捏了捏手中的空白书信。
“怎么了,这就恼羞成怒了,两年前不知道是谁死乞白赖的拉着我的裤腿儿让我一定要帮你查这些东西?”
“嘻嘻嘻是我的错,孟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赦免小的大不敬之罪。”
锦心忍着他——两年前若不是因为我从悬崖跌落无法亲自查探,而那时只有你一个人在洛城,我是抽风发病了才会主动招商你,罢了,为了姐姐,忍忍就过去了。
“我想要婉茹的下落。诶,别说你不知道。我连那个孩子的事情都知道,别想帮着她一起骗我。”孟元的声音掷地有声,听得出语气中的认真,他就是那天晚上主动上门寻找李蕴的那个剑客。
“就算…就算那个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介意?”锦心一脸的疑惑的看着孟元,小心翼翼的试探。
“少废话,哪那么多事。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做什么,我只知道我喜欢她,既然那个男人放弃了她,她就没有理由再拒绝我,至于其他的,有意义吗?”孟元的一句话算是彻底打断了锦心所有的顾虑。
“好,不只是为了那些书信。封山,北川封山。别告诉她是我告的密,希望你早日达成所愿。”锦心看了看北川的方向,神色欣慰——婉茹姐姐,我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夫婿。
“多谢。”说着孟元便把手里的书信丢到锦心的手里,便一溜烟的走了,“告辞。”
锦心看着来去自如的孟元,不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孟元这样的潇洒不羁,居然会拜倒在婉茹姐姐的石榴裙下,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可是,就是刚才那熟人相见的温馨一幕,也被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