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 12.初晴【4】

    登基大典那天，晴空万里，是个雪霁初晴的日子。

    镜离站在皇城最高处，望着下面一片盛世太平的景象，微微有些怔愣，一身青衣在风里猎猎作响。

    不知不觉他竟在凡世待了几十年，于他而言，虽不过白驹过隙，一个午觉的时间。

    然而却在那个出色无比却又执拗无比小孩的身边从分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当年对他不假辞色的月白衣袍的人如今早已是爷爷辈了，小孩的那个总是跟啰嗦却让小孩无奈接受的太监老总管早已过世多年，出来时一片灰暗颓靡的乱世倾轧如今总算有了表面的繁荣昌盛，那个当年能窝在他怀里的小孩如今身形俊朗却总是欢喜将他自己团在他怀里。

    他镜离神君，活了十万年的天界神君，十万年来统共的记忆却不如这人界数十年来得鲜活。

    凡人虽如蜉蝣，人生短暂，却能每一世都活得生生不息。

    而后六道轮回，又是全新的开始。

    神仙虽有无穷的生命，却似乎在漫漫仙途里渐渐遗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变得麻木与无趣。

    然而一切，都总有他存在的原因与意义。

    所有天道下的神人魔，却又总是不满足。

    镜离捏了捏眉头，听见下面有人唤他，似乎还挺焦急。

    身形一闪，镜离问那急得满头大汗的小太监道：“何事？”

    “回太傅大人，陛下寻不到您的踪迹，正大发雷霆呢！还请太傅大人速速去见陛下罢！”

    镜离无奈，想若自己真的离开了，这人就算把天下都翻一遍也没办法吧……

    而他有预感，这天，快了。

    一身黑衣绛裳，十八流珠冕冠的司马初晴神色焦躁地往殿外走去。却在门口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这人。

    “你到哪里去了？你答应我不走的。”

    镜离无奈，安抚了一番。而后与他一统走出大殿，站在殿前白玉石阶上，俯视众生。

    见过大世面的我们的镜离小神君丝毫不激动，站在一旁神情闲适。

    司马初晴紧紧盯着镜离，生怕一转眼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最后祭天大典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色却瞬间阴沉起来，乌云密布，云中隐隐红光。

    司马初晴皱紧眉头，而下面的众人都异动起来。

    一转头，司马初晴想让镜离想点办法，却骤然瞧见向来和善的镜离神君，神色森寒。

    镜离望着天空，神识里早就探查到他追查已久的东西，一把七彩流转的青白色长剑悬浮在他面前。他缓缓道：“来的正好。”

    云层中的生物显露狰狞的面相的时候，镜离身形一闪，挥手便是一道青白的剑光凌厉地划过云层，而后云层之上瞬间传来凄厉的嘶鸣。

    皱了皱眉，镜离捏了个诀，将下方的皇都笼罩在结界内，转身直冲天际而去，没有看到司马初晴无比捉急的神色。

    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森罗剑鬼——！”躲在云层中的修罗惊恐的嘶鸣。

    “哼，答对了。等你很久了！”说罢，镜离提起森罗剑，青白交加的凌厉剑光剑气不断的挥出，无一丝失误的都落在了那修罗的身上。

    血花飞溅，修罗整个笼罩在血色之中，凄厉的嘶鸣和几乎万剑穿身的痛苦，让修罗痛不欲生。

    镜离丝毫不受那凄惨修罗的影响，眼底是司马初晴从未见过的杀意荡漾，映衬得青色的眼瞳一片肃杀。

    那些惨死的凡人，连魂魄都消失的凡人比这孽畜更加凄惨。既然敢做，就要能承担后果。在镜离的眼里，这群不容于三界的怪物，死有余辜。

    抽回插入修罗心口的森罗剑，镜离动手结印时，那修罗却突然尖锐的狞笑：

    “森罗剑鬼——交出两仪灯，否则我就让下面的人类陪葬！”

    预感不好的镜离低头看向下方的皇都，心下一沉。

    那修罗犹自得意狞笑，因着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一大群单翅修罗，摆成某个阵法后同时爆发，而镜离根本来不及阻止，瞬间，皇都包括周围方圆千里的范围地界，如同空间裂开一般，出现令人心底发寒的黑色裂缝与空洞，而期间诡谲地隐隐闪过尤为邪恶的红色。

    结界中的人群望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的丑陋生物，惊惧而尖叫地躁动起来，四处逃窜，却一不小心穿过了镜离的结界被那令人心惊的裂缝瞬间吞噬。

    那是轮回界裂缝。

    这群该死的修罗！镜离周遭威压沸腾起来，杀气抑制不住得奔出体内，本就阴沉的天色中的云层也开始沸腾起来。

    天上的形状异常凄惨的双翼修罗的蝠翅破破烂烂，而却依旧死性不改地盯着镜离，猩红得眼里是浓郁的贪婪。

    低着头的镜离神君，散落的青丝遮掩下的神色看不大清，而后，只见他双手动了起来，繁复玄奥的手印结合印诀，整个天空都开始隐隐躁动沸腾起来。那修罗心头闪过一丝危险与警惕。

    印成的瞬间，镜离周遭的气场顿时一变，浓重威严异常的神威顿时铺天盖地，天地都颤动起来。那是属于神君级别真正的威压。

    包括结界里的所有人心头都被压得喘不过气，修罗开始恐惧与后悔起来，试图逃窜。

    镜离冷哼，喝道：“密术·不破千军！”

    身后的森罗剑瞬间爆发成千万道剑光，从四面八方破空而出，朝那意图逃窜的修罗爆射而去。

    亮光瞬间爆发照亮了阴沉的天空，照亮了天地。

    那修罗尚来不及惨叫便在锋利的剑气中化为飞灰。亮光平静下来后，所有人都怔愣下来望着瞬间清澈天空上，依稀可见一袭青色袍子的人静静地站在天空之上，姿态强大而高贵，如同九天之神。

    而结界周围的修罗们瞬间却朝镜离涌去，神色狰狞，身体表面都泛起红光。那是自爆的预兆。

    “密术·星陨落。”

    一瞬间剑光如同陨落的流行，密集而超速下落，穿过一个个想要自爆的修罗。

    结界中的所有人都紧闭上眼，结界上如同被骤雨打破的水面一般的荡漾起来。

    镜离站在闪着微微泛着血色的两仪灯碎片，似乎能听到其中无数怨魂凄厉的尖叫。他拿出当年还剩下的黑色魂晶，捏诀缓缓分离出碎片里的无数纠结在一起的怨魂碎片，七彩的神力包裹而过，向黄泉司主讨来的往生池水洗涤怨魂。

    将魂晶融进净化的怨魂中，而后招出魂差。

    镜离一瞬出现在结界之上，望着结界内的人想了想，还是不要惹怒司命那厮了，同时修改这么多人的命簿，想了想后果，镜离抖了抖。

    于是结印，低喝：“密术·浮生若梦。”

    淡淡地青白色光芒发散开来，落入每个人的眼里，眼神瞬间涣散而昏迷过去。镜离看向几乎被裂缝包围的皇都，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黑衣绛裳的人，一闪身出现在其身旁

    如同无数次那样，镜离取下冕冠，轻轻揉了揉对方的发顶，淡笑。

    这样你醒来就不会记得我，然后将天下翻一遍来寻我罢，原本我们不该有这么多的交集。

    他只是把这人当成必须照看的任务对象罢了。

    只是真的只是这样么？

    镜离挥散心里那瞬间出现的一点点不舍的情绪。嗯，就是这样，因为这个小孩跟天柱有一样效果罢了。

    镜离抹过对方怀里的明鉴，抹掉其中的元神印记，拿走玉简。将一旁他掉落的白裘垫在这人身下，然后盖上。

    随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站在裂缝上空的中央，镜离神色平静而凝重，披散在身后的青丝无风自动。他摊开双手，加上修罗手里的碎片，已经复原三分之二的两仪灯亮起淡黄色的微光。

    空气里波动起来，微黄的光亮随着镜离体内疯狂注入的神力越来越耀眼，一瞬间仿佛小太阳一般。

    而渐渐一扇高耸入云的带着神秘的纹路的界门出现在裂缝中央。

    天门缓缓中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间的神秘气息透出。镜离面色越来越白，一种枯竭的虚弱与疲惫感从体内传出，他不禁苦笑。

    若再不快些，他可就撑不住了。没想到界门的消耗竟然如此之快，难怪昆仑秘录中说不到上神修为不可妄动。

    也幸好他在不久前就到了上神君的境界。

    令人心寒的裂缝在界门的作用下，缓缓消失，如同没什么修补了一般。

    界门消失的瞬间，镜离喷出一口鲜血。

    他苦笑着摇头，这下麻烦了，估摸着没个几千年怕是醒不过来了。

    晕眩感传来的瞬间，他将自己送到曾经待过的那个小岛的水潭之中，将自己封印在潭底。虽不清楚这里怎么会与昆仑灵脉有干系，却能在他沉睡的期间保证提供充足的灵力。

    而后，镜离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