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申城一中对于放假这件事，那是相当的抠门。高一新生勉强好点儿，一周能放个一天半。
狐朋狗友梁辰老早就计划好周日的日程，一个劲儿地约肖焕出去玩。中心商圈又开了一家电玩城，必须得去踩个点。
肖焕周末确实没什么安排，索性答应了。
虽然肖敬迟近期每天归家，可他周末也得去上班开会，连轴转似的忙碌。自己一个人在家还不如出去玩。
出门前，肖焕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
十六岁的脸，嫩得有点儿让他不适应，嘴唇周边只长了层短短的白色绒毛，青春期留在少年身上的痕迹似乎很浅。
肖焕昂起脖子，摸了摸鼓鼓的喉结，希望长点儿可以从现在的少年音转变为男人的低音炮。
在学校必须得穿校服，难得周末可以穿便服。肖焕拉开衣柜，却不知道穿什么衣服出门了。柜子里挂着的衣服真的都太嫩了，普遍适合中学生，青春得不像样。
肖焕翻箱倒柜地想：脸都嫩得不像话了，衣着打扮再嫩，可就真不像话了……
挑了一套黑不溜秋的运动套装，又磨蹭了一会儿，肖焕才出门。出了地铁站，走了几分钟到市中心，远远望见梁辰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梁辰挥着手朝他打招呼：“小焕，这里！”
今天太阳正好，暖融融的。肖焕小跑过去，晒出了身薄汗。
梁辰等了有一会儿，早买了水。他递过去一瓶饮料，探头问：“嗳，你家司机今儿个没送你？”
肖焕灌了一大口降降温，摇头道：“我自己坐地铁来的。”
梁辰说：“人多不多？你以前不都嫌太挤么，怎么今天自个儿去乘了？”
肖焕拧紧瓶盖，笑笑说：“是么？我还天天乘地铁上……”班。
卡了话头，他上一世有段时间特别跳，内心非常抗拒呆在肖敬迟手底下干活儿。同事偷偷打量他的眼神，仿佛在评估他是个只知道啃老的废物。
肖焕干脆找了几个朋友一块儿创业，肖敬迟还倾情赞助了公司的第一笔创业启动资金。
无厘头且没计划的创业自然是失败了，没了利益，朋友们也跑路了。肖焕那阵子穷得叮当响，但他也是成年人，实在拉不下面子求助肖敬迟，只能缩衣节食。他车也不开了，图省油钱，天天乘地铁上班，坐公交出去拉业务。
结果，他那破公司还是倒闭关门了……
梁辰接话：“上什么？上学？”
肖焕随便搪塞道：“上天！”
“切！”梁辰只当他吹牛逼，说话不过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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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开业，优惠多多，人也多多。
电玩城里人声吵嚷，五颜六色的灯光球保持一个频率慢悠悠地转着。厅里柱子全做了假树的形状，深绿的仿真叶子铺了一树冠，坠着亮闪闪的彩灯，还挺好看的。
肖焕排长队兑了一把游戏币，分了梁辰一半。他很久没涉足过这种场所了，突然再来，居然来了玩的兴致。
梁辰奔到投篮机盘，挑高身子，一个一个地往篮筐里投。准头不错，几乎都进了。
肖焕围观了会儿，自己转到老虎机旁边碰运气去了。
总共就三台老虎机，旁边围了一圈人。
肖焕站在最外围，里头有人正玩得起劲，看不清外貌。他运气好连赢几把，旁观者全在起哄。
百无聊赖地等了一刻钟，肖焕还没能等到一台空机子。
瞅着周围人的反应，似乎那人开始走下坡路，却又不服气，一把接着一把地玩。
再等了几分钟，肖焕果断掏出手机，开盘斗地主。
“艹你妈！”铝合金凳子摔在地上，爆出一声巨响，伴随着不堪入耳的骂声。
一局牌还没打完，肖焕闻声抬头。
刚才玩老虎机的那人粗鲁地拨开人群，骂骂咧咧地和旁边人说：“艹，运气真他么差，连跪十几把，家底都输光了！”
肖焕瞳孔微缩，终于见着了这人的长相！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楚天昊，也没想到楚天昊这么早就来到了申城。
楚天昊，是他亲妈陈媛惠的继子。
肖焕偶遇故人，又忍不住回忆过去。
肖焕十岁才跟着肖敬迟扎根申城，十岁之前长在青山绿水的旅游城市山城。山城距离申城有些远，要不是肖敬迟，肖焕估计会一直呆在山城。
肖铭的大半生意集中在山城，势头最盛的时候堪称山城的龙头。野心这个东西，最容易膨胀。
正当山城盛不下肖铭的野心时，肖敬迟忽然出现了，他带着优秀的团队和卓越的商业头脑，邀请当地一霸肖铭一起合作了山城的房地产。
肖铭透过这次合作，隐隐望见了申城的机遇。他义无反顾地扩大产业，野心蒙蔽了他的双眼。盲目扩张的后果让他无法承受，最后落得个一了百了的地步。
然后他的妻子人间蒸发，亲友们全都联系不上她。
肖焕四岁不到，才上幼儿园没多久，曾走丢过一次。那时候，陈媛惠和肖铭急得不得了，到处找孩子。
最后还是警察逮住了到处乱窜的肖焕，联系了家长，这才把这块宝贝疙瘩抱回了家。
自那以后，陈媛惠便强迫肖焕把家里人的手机号码全背下来，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就拨打他们的号码。
后来，肖敬迟把肖焕接到了申城。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打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就会像那次一样过来接他回家。
肖焕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多少通电话，坚持了多少天，反正电话那头永远都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在肖敬迟家过夜的第一天，肖焕熬到了半夜两点，眼睛几乎睁不开了，还迷瞪瞪地问肖敬迟：“叔叔，我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肖敬迟同样批好文件，连夜赶好一个大项目。他摸摸小孩子的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说了句：“早点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小肖焕听了这话，深信不疑地觉得再等等，妈妈明天就会来。
壁钟走了一圈又一圈，明天过了一个又一个。
最终，事实胜于一切。
陈媛惠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生活仿佛一锅大乱炖，怎么折腾怎么来。
谁也想不到肖焕在大一那年重新遇到了陈媛惠，两人相认的机缘还是因为楚天昊。
大学时代，肖焕疯狂热爱赛车，沉迷于赌车竞技。楚天昊敢玩儿，放得开手脚，是一把飙车的好手，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互相融入了交际圈子。
“想什么呢？”梁辰从背后猛锤肖焕一把。
他投了个大满贯，兴奋得不得了，刚想让肖焕用手机记录下他的英姿，就找不到人了。寻遍了全场，才逮着肖焕在这儿发呆。
肖焕被他锤得后背疼，伸手按了按那块的肌肉，无暇去回顾往事。
“认识他么？”
目光投向楚天昊，肖焕随口问问。梁辰比他交际往，下到申城一中附属小学，上到申城本市的一流学府，他都能攀个熟人关系。
梁辰砸吧嘴，仔细瞧了两眼：“有点儿面熟。”
肖焕道：“在哪儿见过？”
梁辰想起来了，点头说：“还真见过。”
肖焕问：“真的？”
梁辰答：“他不就是美院的那个谁，画画比赛还得奖的那个，不过我不记得名字了。”
肖焕提道：“楚天昊？”
梁辰一拍手：“对，就是他！”
肖焕眯起眼睛，啧啧，人生就是这么奇妙。这回他提前遇到了楚天昊，是不是也会提前于陈慧媛相认？
梁辰见肖焕似乎对楚天昊有兴趣：“小焕，想结交他？”
肖焕“呵”了一声：“不想！”
他才没那个兴趣结交楚天昊，巴不得没见过他！楚天昊和陈媛惠捆绑在一起，不过这和他没关系了。既然楚天昊不主动，他肖焕也不会主动上前结识，能躲则躲。
梁辰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不是肖焕先问他楚天昊的信息的么，还清楚地知道人家的名字。
肖焕低头摸一把手机，斗地主迟迟没出牌，早就输了……
他看看立在走道口的梁辰，无奈道：“走吧，去抓几个娃娃？”
梁辰应了一大声，乐颠颠地抓娃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