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面吃了半碗, 胃里塞了五分饱, 楚天昊父母过来了。
肖焕正对着柜台，一眼便看见了他们。夫妻两个衣着得体，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上几岁，两人正和服务员说着话，举手投足间散着有钱人的气息。
没一会儿楚天昊也看到了他们, 抬手喊他们过来。
陈媛惠盘着头, 拎着小挎包, 手挽着楚广涛的胳膊, 笑容得体：“肖先生, 真是巧，在这儿能遇到您，我们家孩子没麻烦您吧？”
她的丈夫楚广涛称得上是个成功的实业家，五十岁的年纪还没有秃顶, 算得上是相貌堂堂。
楚广涛也跟着附和：“肖总，实在是太巧了, 我和妻子老早出门看朋友, 便让我儿子昊昊在这儿吃早饭等我们过来。”
肖敬迟轻颔首：“不麻烦，你们一起坐吧。”
中式早茶餐厅置办的桌子向来大，为了给那些全家出动的客人们提供方便。临窗的都是六人座, 里屋还有八人座。
楚广涛依言坐下来, 瞅着靠窗坐着的叉面的肖焕, 说：“肖总, 这是您儿子吧？”
他打听得好好的, 肖敬迟家里有个小辈，和楚天昊一般大小。他就随便说了一嘴，让儿子和肖家小辈打好关系，同龄人共同语言多。没成想楚天昊记住了这事，居然还真的和人家有了联系。
他也是从楚天昊嘴里得知，这么个快成年的少年还真是不满三十的肖敬迟承认下来的儿子。啧啧，世袭下来的富豪世家的这些事他们这些白手起家的中年人一点儿都参不透……
一听这话，楚天昊不动声色地拉了他爸一下，现在的肖焕可换了个身份，不是儿子了。
肖焕抢在肖敬迟前面开口：“不是不是，他和我什么关系也没有。”
说得在座的另外四个人全愣住了，除了趴在他脚边眨巴着眼，可怜巴巴地等点残渣渣吃的煤球。
冷场一分钟。
肖焕小心翼翼地喝了口鱼汤，嘴呼噜得太快，又说错话了。理论上也没说错，他现在真的和肖敬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户口离了申城肖家，回了老家那个寂寂无闻的肖家。
肖敬迟救场：“小焕现在寄住在我家，由我照顾，还在肖家。”
“小”和“肖”相差无几，尽管肖敬迟吐字清晰，但还是听得陈媛惠一阵恍惚。她一直肖家有个孩子，可没想到这孩子与她那个快忘记的小孩同名同姓。
楚广涛他在家也不直接叫肖焕的名字，只称呼肖家那个小少爷。楚天昊对肖焕没什么好感，能不提便不提，所以她到现在才知道小少爷的本名。
楚天昊听得不明所以，只拿眼神瞅他爸。
楚广涛同样什么也不知道，呵呵笑道：“那差不多，大家都是亲朋好友嘛。”既然肖敬迟都说了是肖家人，他何必揪着人家这点家事不放，再说他也不敢问，还得靠着肖敬迟发家呢。
陈媛惠分了神，目光徘徊在肖焕脸上，年轻的脸庞依稀带着前夫的影子。她张了张嘴，呐呐道：“肖先生的儿子生得真俊。”
肖焕露齿一笑：“阿姨好。”
陈媛惠眼神游移，慢半拍地点了点头：“你叫肖焕是么，肖字阿姨知道，能告诉阿姨是哪个‘焕’字么？”
“火字旁加个奂。”肖焕带着些若有若无的恶意，迅速地说出来，“阿姨知道焕然一新吧，就是这个‘焕’。”
陈媛惠的笑容撑不住了：“哦哦，阿姨知道了。”
她拼命想说服这或许是个巧合，国家这么大，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同名同姓，同年龄，就连相貌也有几份相似。铺陈在眼前的一切，迫使她不敢深思。
肖焕好整以暇地吃了口虾饺，凉凉开腔：“听阿姨的口音，是山城人吧？”
虾饺表皮弹牙却不粘牙，内里的馅料鲜香，肖焕又伸了一筷子。
陈媛惠勉强撑住：“是啊，这都能听出来。”
山城那边的口音已经偏向普通话了，只不过多了些儿化音或者别的特殊名词与普通话有些区别。
肖焕心里哼哼一笑，怎么可能就这么听得出来，诈你的罢了。他放下筷子，没想到这么好诈，一点意思都没有。
“山城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四季如春，气候比申城好多了，宜居养老。”
楚广涛见妻子和肖总家的孩子聊得投机，“山城确实好，我陪媛惠去过几趟。”
陈媛惠没绷住脸，忽略自己丈夫，只顾着和肖焕说话：“肖焕去过？”
肖焕伸长手，够到肖敬迟手侧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岂止去过，我可是那儿土生土长的人。”
陈媛惠的脸彻底僵了，面上最基本的礼貌都挂不住了，她惊愕出声：“你是小焕？”
肖焕歪头，故作不解：“阿姨，刚才我哥哥都说过我叫肖焕了，你怎么还问我？”
陈媛惠压住过乱的心跳，理了理鬓发，万不能在肖先生面前失态。
“是我太激动了，孩子你和我一个故人太像了，所以我才……”她欲言又止。
肖焕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再装，年会上早就见过了，还没认出我来，现在装得有模有样。
肖焕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拉了拉煤球的牵引绳，“我吃饱了。”
肖敬迟说：“我也差不多了。”
“楚先生是不是有事要和哥哥讲？”肖焕拽住四处跑的煤球，“要是有事，我先带狗出去转转。”
楚广涛一喜：“确实有点别的事，小焕在场也没事的。”
他们今天本来就是出来办事的，过年期间走亲访友是常事，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多打通点门路。他最近搭上肖家，小发了一笔，心思活络起来，想占占新兴行业的甜头。
肖家前两年收购了一家小型网络公司，谁料这两年它的发展势头迅猛，隐隐有盖过老牌的趋势。
既然肖焕递上了这个橄榄枝，楚广涛自然顺杆子爬上来。
肖焕说完便走人，煤球乖乖跟着他走。
肖敬迟拉住人，说：“你今天第一次到深海大道附近，别乱跑。”
“这里的路又不杂，我来过一次就认得了，能自己回去。”
“等我一起。”
“哥哥。我过完年十七了，真的认识回家的路。”肖焕有些无奈，肖敬迟总是习惯性地把他当小孩子。
这些年每天上下课他都安排董叔接送，不放心他一个人，搞得他都有逆反心理了。谁家高中生被管得这么严，还不能自己出个门。
肖敬迟顿了顿，“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等我一起回去。要是不想等我，小焕就先回去。”
他都这么说了，肖焕便应了：“好，在拐角那里等你。”希望他们不要聊太久。
陈媛惠起身，似乎有急事，“我出去一会儿。”
肖焕直言道：“你们不是有事情要聊么，阿姨不一起聊？”
楚广涛瞥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坐下，“你有什么事啊，先谈完再说。”
陈媛惠扯起嘴角，怏怏地待在座位上。
肖焕凭着上辈子积累的经验，一看陈媛惠这样子就知道她想跑出来找自己谈谈。他现在才不想谈谈，赶紧扼杀住她这个可怕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