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川刚步入掌声热烈的会议室,就看见陈南浅十分突兀地站在第一排座席间,用一种见到鬼的表情瞪着自己。在他身旁的院长也随之瞥见了举止异常的南浅,打着哈哈冲陆京川解释,“我们学院的老师见到你太惊喜了,来、陆总这边上台。”
惊喜吗看她的样子更像是惊吓呢。陆京川暗自摇头一笑,收回留在南浅身上的视线,走上主席台。
四周掌声稍歇,陈南浅终于认清自己并非身在梦中,被一旁的同事强行拽着坐了下来。
讲台上的杨院长开始发话,“适逢五四青年节将至,我们艺术学院非常荣幸地得到“陆氏建筑事务所”捐赠的100万奖学金,用于帮助品学兼优的学生更好地完成学业。按照捐赠人陆京川先生的要求,陆氏奖学金将在每年十月十二日颁发”
陈南浅听到这里,几乎又要坐不稳,但终于被强行上岗的理智给按捺住了。
四周同事都难掩兴奋好奇的低头耳语着,她却呆若木鸡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望着主席台上发生的一切。
一百万?十月十二日?那不是自己的生日吗!陆京川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陈南浅觉得自己的智商已经不够用了,正在努力恢复思考能力时,邻座女同事有些花痴地凑过来,“陈老师,你刚才怎么站起来啦?这个陆总好帅好有气质,我们杨院长在他旁边简直就像个司机啊。”
南浅还来不及换上一个合乎逻辑的表情,配合同事花痴,坐在她另一侧的女老师转身加入话题,“我和你们说啊,我看过一次陆京川在央视财经的采访,他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设定!当时采访他的女主持人都忘了正规的采访内容,不断向他提一些私人问题。估计是被他迷晕了”
陈南浅夹在两位同事之间哭笑不得。这时已在台上讲了十几分钟场面话的杨院长,终于将一只话筒交给陆京川,说,“下面我们有请陆先生讲话。”
原本略显嘈杂的会场,突然齐齐安静下来。陆京川穿一袭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清颀,一手插在裤袋,一手举着黑色的麦,平平扫视一圈在场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陈南浅身上。
南浅也几乎在同时,抬眼望向他。四目相接的一瞬,南浅突然产生一种时空倒转的错觉。
仿佛这些年虚晃而过,她从始至终便是这样注视着他,从未经历曲终人散——最初是人群中略感惊艳的一眼,继而是满心仰慕的追随,最后是深陷情网的痴缠。
她耳畔不甚清晰地萦绕着他的话音,眼里不移不退全是他的影像,心里却一幕一幕回放着多年前的画面。曾经在她记忆深处,行走、静候、回眸、微笑、凝望、沉默,从未因时光流逝而有丝毫黯淡的那个男生,正在一帧一帧,与眼前的陆京川合为一体。
“各位老师同学,今天很荣幸,有机会和大家面对面交流”
那时候的他,都是休闲随意的学生打扮,无多修饰。今时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穿西装,原来真有人担的起“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这八个字。
”陆氏奖学金”从2011年创立,到今年已是第五年”
那时候的他,说话声音还要明亮一些,语速也稍快,说到开心处总会冲她眨一下眼。现在却已经沉稳大气得令人不敢在台下有丝毫造次。
“出于我自身从事的专业原因,此前几届都设立在不同大学的建筑系,南华艺院是第一个非建筑类的奖学金设立点”
那时候的他,笑容是不轻许的,但看人的眼神总有暖意。现在他在众人瞩目的台上,随手就能捐出一个百万,她在台下聆听他讲话,却再也感受不到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和牵绊。
“虽然我离开大学已有七年之久,但那段校园时光是我一生的财富”
那时候的他,是陈南浅的陆京川。现在的他,只是陆京川。
五 跟在陆总身边这些年,从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
陈南浅坐在大会议室的第一排正中间。
杨院长发言时,陆京川偶尔需要点头配合,眼神只是不时放在南浅身上。到了他单独讲话时,视线便再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他并未准备冗长发言稿,所要说的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当他说到“那段校园时光是我一生的财富”时,她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流下泪来。
这一滴眼泪,在明亮灯照下冰冷一闪,却犹如一块烙铁,狠狠烫在陆京川心上。他在台上几乎要讲不下去,心里猛地揪紧,不明白自己不过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南浅为何会猝然落泪。
他以尽量从容冷静的姿态,总结了一两句对于同学们的祝福,迅速结束讲话。在一片欢呼与掌声中,他看着南浅在座位上有些慌乱地抹了一下眼角。院办副主任在一旁宣布会议结束,杨院长走到他身边,热情提出要带他参观一圈艺术学院。陆京川本不欲久留,此时更急于确认南浅无事,却又不好推脱院长盛情,只得想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法。
“刚才那一位在我进场时站起来的人,是学院的老师吗?”陆京川说着,用手指了一下还留在座位上的陈南浅。因为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所以南浅还没能及时离开。
“噢,我看看”杨院长眯起眼睛,虽然不明白陆京川为什么突然对一个普通老师产生兴趣,还是认真打量起南浅,“有点眼熟,好像是音乐系的老师?”
“是是是,是音乐系的,去年笔试成绩第一名留校任教的陈南浅。”院办副主任在一旁帮衬道。
“陈南浅原来真是她,”陆京川在心里对自己说:陆京川你演技还不赖。面上却继续装傻充愣,“没想到会在艺术学院遇到熟人。”
杨院长听他这样一说,也有些诧异,“怎么?陆总认识这位陈老师?”
陆京川一脸诚恳,“以前大学的时候很熟悉,不知道能不能请她过来一下?看她刚才那么吃惊地站起来,估计也认出我了。”
院办副主任是何等机敏圆笼的人,陆京川这里话音刚落,她已经举起话筒,对着南浅的方向道,“陈南浅老师,陈南浅老师,请你过来一下好吗?”
此时会议室里还剩下小半师生尚未离开,不少人都向南浅投去好奇的注视。
陈南浅自从今早起床,便被不断发生的各种意外搞得方寸大乱,此刻几乎是带着逃一般的心情直奔会议室门口。冷不防听见领导呼叫自己上台,心中疑虑丛生,不知又有什么新情况,只能转回脚步,硬着头皮走过去。
一贯有些倨傲的杨院长待她靠进,主动开口道,“陈老师,你刚才突然站起来,是不是认出陆总啦?”
南浅完全搞不清楚领导召见自己的原因,不敢冒然接话,有些求助地看向陆京川。
“我和陈老师在大学的时候一起参加过辩论赛,后来因为我出国读研,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南华见到了。”
陆京川一面说着,一面向南浅伸出手,”南浅,好久不见。”
陈南浅听他一说,吓得不轻,心想陆京川你可是全国大专院校辩论赛的最佳辩手,我和你整整差了三个年级怎能一起参赛?这说谎也要打个草稿好吗。可是眼下总归不是解释的时候,只能勉强应付笑道,“学长今天来得好突然,我也吓了一跳。”
“没想到你已经在南华当老师了。”
“承蒙学校不嫌弃,我从去年开始工作的。”
两人一唱一和,在院长和主任的围观下,将一场重逢好戏演得滴水不漏。这时陆京川适机转向院长,以一种顺水推舟地口气道,“杨院长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参观学校吗?这种小事也不好意思劳您大驾,不如请陈老师代劳,领我走一圈?”
此言一出,台上其他三人都吃惊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