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目相对,陆京川神情玩味,陈南浅抿唇紧张。
“我先小试牛刀一下,希望能让考官满意。”
陆京川幽幽一笑,不等南浅回过神来,已将她深深吻住。
此时正值用餐高峰期,餐厅后院里人来车往,陆京川这一吻太过突然大胆。南浅还未关上车窗,又思及陶芝也将驾车抵达,急得浑身发紧。虽试图挣脱,奈何却被陆京川牢牢锁在座椅之中无法动弹。
她的呼吸和心跳先历经一阵急速狂飙,而后再无法感知,只剩下唇与唇紧紧贴合,舌与舌相融相探。陆京川一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一手微微托起她的头。南浅起初几近石化,只求这一吻速速结束,陆京川却不疾不徐引她放松,待她终于卸下防备,才探舌深入。
南浅终于明白自己逃脱不掉,渐渐放任自己沉醉于这缠绵热吻之中。依稀听到车外有不少无关路人吹着口哨呼好,她心下一横,想,是是是姑奶奶我就是秀恩爱了怎么着吧,谈了一个这么惊天动地的男朋友还不许秀一下,是要让人活活憋死吗!?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陆京川将她缓缓松开。南浅迷迷蒙蒙地睁开眼,鼻息间仍萦绕着陆京川的气息。恍惚数秒之后,她终于看清眼前的男人。
她抿着唇,伸出一只手指,在陆京川面颊上轻轻一划,“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低声念完,又一声叹,“七年真难熬还好,你未娶,我未嫁。”说着,她垂下手,眼底先浮起一抹笑。
这一下,轮到陆京川后悔自己冲动献吻。南浅是那种顶着一张清纯模样,撩拨人心于无形之间的人。她毫无自知说出一句话来,却引得他这听者每每无法自持。然而此刻碍于场合,他亦只能止步于此。
原本只是起于兴致的一个吻,此时却充满欲说还休的情。
特斯拉这款新型电车,本来在街面上也不多见,一对璧人又躲在车窗未关的座驾里吻了个悱恻缠绵。待到此时两人分开,才发觉外面竟已围了一圈兴致盎然的路人。
陶芝看准时机,拖着哥哥倪焕施施然上前来替南浅挡驾。
“陆总原来是这么真性情的人。我在外面看得脸红心跳,忍不住想帮你们收门票。”
她笑嘻嘻一番戏谑,陆京川和陈南浅也不以为意,从两侧车门各自走下。
四个人很随意地站到一起,陆京川一身bottega veneta的休闲便装,清雅沉毅;南浅一袭kenzo连身裤,颈间系一条撞色纱巾,俏丽明媚;陶芝穿一件max&co的印花裙装,斜挎一只moschino链条包,清艳动人;倪焕穿着y-3黑色t恤搭配diesel破洞牛仔裤,俊美随性。四个人仿佛与生俱来某种耀目光环,引得周遭路人不自觉地伫立侧目。
酒店后门引路的工作人员一路小跑着迎过来。陆京川轻揽南浅,低头询问她,“包厢里清静些,但是看不到大堂里面的川剧表演,你想坐哪里?”
南浅毫不犹豫地笑道,“吃饭就要热闹嘛,看看吐火变脸挺有意思。”
陆京川于是嘱咐服务员,要了一张正对舞台的桌子。四个年轻人兴致很好地在酒食飘香的大堂里坐下来,喝着茶聊着天,点了一桌好菜。席间倪焕讲了一个内涵丰富的荤段子,虽是点到为止,却寓意深远,引得几人拊掌大笑。
南浅看着手边恋人和身旁好友,心中欢畅欲泪。
管他什么生死相守细水长流,她只要这一刻爱着、爱着、饮着酒,已觉足够。
十一 我好不容易找回你,不要让我再失去
那一晚,南浅果真有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席后留下的各式菜肴,被陶芝和倪焕悉数打包带走。南浅站在饭店门口,目送陶芝开着她那辆minicooper在长街上渐行渐远,而后带着三分醉意,仰头长叹,“酒足饭饱,夜色朗朗,这才是春风沉醉的夜晚啊”
一面说着,一面扭头看看陆京川。后者在席间始终滴酒未沾,此时神色清逸,目光澄亮,置身于酒店前门的一片灯火灼灼之中,愈发显得气质悠然。
陈南浅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心想世上怎能有这样清雅卓然,有如霁月清风一般的男子。
陆京川被她盯得不忍失笑,伸手将她揽住,“去哪里过周末,想好了吗?”
南浅仰头看他,“刚才小芝不是建议去竹海看看么?要不我们就去竹海吧。”
“那好,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陆京川嘱咐南浅一句,转身欲往停车场,却被南浅一把拽住。
“今晚就去!?”南浅一脸茫然,显然还在状况之外。
“刚才我没有喝酒。”陆京川扬眉一笑,“你要是困了,可以在后座睡觉。估计开个三四小时就能到,这样我们可以在竹海过个完整的周末。”
南浅一时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愣愣盯着陆京川好一阵子,才点头如捣蒜道,“好啊好啊,早知道我就不喝酒了,也可以帮你开一半的路程。”
“没事,我已经睡了大半天,现在精神挺好。”陆京川说着,伸手在南浅鼻梁上轻轻一刮,“我去取车,你在这里等一下。”
然而他话音未落,已被南浅牵住了手。
“我陪你去。”南浅先迈开一步,又回过头来,灿然一笑,“人生苦短,和你一起的一分一秒都该珍惜。”
夜风簌簌,吹起她的衣衫抖抖作响。她眼中只映出他轮廓,仿佛那就是全世界。
陆京川心头翻倒各种滋味,走到她身前。低头在南浅前额一吻,继而贴近她耳畔轻语,“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你都有我共度。”
酒店前门车流如织,串起无数灯盏闪闪。他眼中只映出她轮廓,仿佛那就是全世界。
深夜的城市空旷漫长,网状交织的街道在高架路灯下蜿蜒向前。
陆京川载着南浅先回到自己的公寓,带了几套换洗衣物,又将轿车换为一辆雷克萨斯越野。两人乘着夜色一路朝南,驶向竹海。
南浅起初兴致很高,坐在副驾和陆京川聊天,后来酒劲慢慢有些上来,开始觉得意识模糊。陆京川注意到她渐显困倦,遂轻声哄道,“睡一会吧,还有几个小时才到。”一面平稳变换车道,靠边停下,从后座的旅行袋里抽出一张薄毯递给南浅,又换了一张janos starker演奏的巴赫大提琴协奏曲。g调的旋律刚一探头,便在弓弦之下伸展得舒缓自由。南浅盖着毯子,背倚宽厚椅背,在车辆的低频颠簸中,渐渐跌入梦境。
待她再次醒转过来,竟已置身一个明亮清晨。
四周摆放着女生宿舍里成色统一的床架和书桌,窗外依稀可闻清脆蝉鸣。
南浅皱着眉,努力进行回忆,然而这仿佛是突兀独立的一天,既无前事可追忆,亦无他日可寄托。她摇着头从床上坐起,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床印有史努比图案的被子。
伏在书桌边的室友冲她打招呼,问她下午有没有安排,要不要一同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南浅还在脑中极力搜索自己所处世界的信息,嘴上却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去看电影了我要去给学长送点感冒药。
室友笑着抱怨她有异性没人性,南浅只是陷入更深的茫然。她的理性与直觉似乎已一分为二,互无关联;虽然脑中思考着别的事情,行动和反应却自有另一套体系。
正在疑惑之际,她已起身下床,穿好衣服,提上一袋药品和室友道过再见,步伐轻快地出了门。
校园仍是旧日的样子。女生宿舍门口伫立着那棵香樟树。
四周人影交错,南浅的脚步走得越快,心里却越感慌乱。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强烈地渴望拉住自己,不要前往。一个声音在心中不断升涌——不要去见陆京川,不要去见陆京川。然而行动早不受控制,她的一切精神挣扎都是徒劳。
街道仿佛快进的电影片段,如梦似幻地在脚下穿梭,她很快便置身陆京川租住的公寓楼下。她一手提着感冒药,一手提着一份不知什么时候买来的热粥,爬上了五楼。
敲门过后,是一段难耐的沉默无息。南浅心里不知哪一处,被针扎似地抽痛了一下。她蹙着眉,压抑着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等待那扇不知何时才会开启的门。
终于,在她几乎快喘不上气时,陆京川出现在门后。
南浅望着他,他的神情有些冷淡。在看清是她以后,半眯起眼,似乎是被一束光灼了视线。
南浅组织不好语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问不出心中疑虑。
最后,陆京川先开了口。他说,我没有生病。
南浅愣住。听得他又说,我只是不想见你。
陆京川仍是冷静的,南浅却觉得自己几乎已站在崩溃的边缘。
他说,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他说,我想我还是不适合谈恋爱。
他说,小浅你是个好女孩,我最近常常这么对你说。所以你要记住,如果下一次再有一个男生这么说,那他就是想要和你分手了。
热粥,跌落在地。药瓶,散落一地。
南浅站在一扇开启的门前,却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对她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