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股份公司
静鞭三声后，朝会开始了。
崇祯坐在御座上，显得容光焕发。大臣们都很惊讶，因为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崇祯如此阳光的精神面貌了。
崇祯开门见山：“今日与诸位爱卿商议一事。方今太子已渐成年，书也读了不少。朕以为应让他办些差事以增长阅历，锻炼能力。然朝中之事事关重大，又不敢放手让他去尝试。因此朕决定营造一些条件让太子为朝廷赚取钱财。一方面太子得到历练，同时也能对朝廷财政有所贡献。不知众爱卿以为如何？”
兵部尚书杨嗣昌首先表示赞成：“皇上此举，实乃高瞻远瞩，臣佩服！”
大臣们纷纷不吝赞颂之词。
崇祯继续说道：“朕与太子、与户部、工部都已反复磋商，由太子出面牵头成立一支运输商队，名曰‘皇家商贸股份公司’，主要从事运输业，兼营商贸。”
他清了清嗓子：“这个‘股份公司’甫一成立，应以运输起家。经大运河将江南的谷物、丝绸、食盐、手工艺品运到京师；再把北方的矿产、皮毛、牲畜、山珍运往江南。起家创业不易，让户部、工部、漕运总督府给出优待律条，再让直隶、山东、南直隶、江南各省布政使司予以关照。待财产积累多一些，再扩张到商贸和其他产业。届时诸般优待便可取消。”
大臣们没人说话，都在腹诽：好啊陛下，你这小算盘打得太精明了！把太子扶上马，这我们都支持；让太子赚点钱这也没什么。可你倒好，户部、工部、漕运总督，各省布政使司都要给予照顾，整个国家都要帮太子赚钱！再看看刚刚说过的这些货物，无一不是紧俏物资，一本万利！这个什么“股份公司”，那就是金山银山！把金山银山都给了你儿子，你这是要吃独食啊！
腹诽归腹诽，可没人敢说出来。
崇祯在大臣们发红的眼光中，感觉到了他们的内心想法：林凡这小子说的没错，不这样说还真不行！现在时机似乎成熟了。他笑了笑，继续侃侃而谈：“太子这些想法固然很好，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此大事需要不少的银子做为‘启动资金’，朕打算省吃俭用，每日御膳菜品减半，宫内灯烛减半。从內府挤出一些银子，再从皇后娘家周国丈那里拆借一些银子，等赚了钱再按比例给他分红。”
这时大臣们再也绷不住了，再不说话肉都让皇上一家独吞了，自己连汤都喝不上。于是不顾朝堂礼仪，七嘴八舌说起来。
“让皇上省吃俭用，是臣子的耻辱！”
“周国丈能帮太子，臣等也愿意帮！”
“太子的事就是臣等的事！”
“臣愿自己省吃俭用，拿出一万两，皇上就别省吃俭用了！”
“臣愿出一万五千两！”
“臣出两万两！”
……
转眼间已经筹了一百一十万两。
崇祯高兴地说：“朕让太子把这些银子记账，一律都算入股。按他们少年人的新规矩，每半年一次按股分红！到时众爱卿不要推辞，这分红就当是支持太子所应得之赏赐。”
“谢陛下！”大臣们异口同声。
本次朝会没说任何其他事项，就兴高采烈地结束了。
朝会后崇祯独自来到后殿，给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列祖列宗在上，靠太子的计谋，不肖子孙朱由检这一次终于占据主动了！十几年来，虽然身居皇位，朕始终身不由己，被文官集团捆绑着发出一个个对他们有利的‘旨意’。朕这十几年，除了诛杀魏忠贤等阉党一事之外，其他事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朕当了十几年木偶！今天太痛快了，是朕牵着文官集团的鼻子走！感谢列祖列宗，给了朕这么好一个儿子！”
“皇家商贸股份公司”在东华门外挂牌营业。
林凡看了一眼门口的柳体楷书牌子，走进这个很气派的大院。朱慈烺正在前厅门口招呼他。
进了前厅，一人上前施礼：“小人赵文秀，见过林掌柜。”
林凡一愣，看这人怎么这么面熟：中等身材，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这不是“聚雅斋”那个买画人吗？
“你不是……”
“林兄，没想到吧？我到‘聚雅斋’把他挖来了。”朱慈烺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挖赵文秀这事确实做得漂亮。问题是你是怎么想到的？”俩人进到内室后，林凡好奇地问。
“我和父皇都认为你最适合当这个掌柜。可你只愿意背后出谋划策，不愿抛头露面。我知道你这人太懒，让你干这么多事情你也不会开心。那就必须再找一个人来负责公司的日常事务和业务运行。除了赵文秀，我想不出还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应该能胜任。”
“说起来还是媺娖想到的这个人。”
“小妹？”
“是啊，她说能跟林凡斗个旗鼓相当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我派人一调查，此人果然在鼓楼大街是个厉害人物。‘聚雅斋’店主给他的工钱却也勉强够养家糊口，他早有去意。我就高薪把他雇用了。”
“太子，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咱们所做之事太过重大，有些关键内容只能你我和皇上三人知道。像赵文秀他们这些人今后还会越来越多，只让他们知道具体怎么赚钱就行了。个中机密一旦泄露，说不好听话恐怕大明朝就完了！”
“我明白。你说的我也都想过，跟你的想法一样。目前只有咱们三人知道，连母后和媺娖都不知道。另外，那天朝会后，很多藩王、皇亲国戚都来入股，外公周国丈和田贵妃娘家都出了十万两。如今‘启动资金’已经达到三百万两了。”
“知道保密那就对了。还有几点我要提醒你：”林凡一脸正色。
“第一，咱们虽然目的是掏出富人的银子用于国家，但为了长远考虑，这股份公司必须要真正赚钱，而且还要赚得越多越好。最好是来日赚足了，把股本还给他们，让股份公司成为皇家独资，那样皇上就再也不用为银子去求人了。另一方面，万一赚不了钱反而赔钱，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眼前看来有这么好的条件赚钱没问题，但公司运作一旦不良，随时可能坏了大事。因此咱们一步一步必须谨慎小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说得好！”
“第二点，公司招聘的人员，皇亲国戚和文武大臣子弟一个都不能要——这些人不好管，还容易坏事。一律从没有官职爵位的人家子弟中招收，工钱可以给高一些。招来后我要对所有人（包括赵文秀）进行十五天的培训，并给他们制定严格的奖励惩罚制度。”
“好！培训我也参加。”
“第三点，公司要有对内对外两本账，对外账由赵文秀管理，记录生意运行情况；对内账由你亲自管理，记录全部财产使用情况。这本账只有皇上和我能看。回头我教你一套全新的记账方法，唤作‘会计账’，别人谁也看不懂。”
“太好了！”
“第四点，你跟皇上建议一下，这三百万两银子，分成四部分：第一部分用于辽东军费，这是国运悠关之处，不容耽误；第二部分用于赈济饥民，，只要饥民饿不死，流寇的势力就发展不起来，还可能很快减弱；第三部分作为启动资金，购置车船、雇用人员、各方打点等项估计一百万两足够了；最后，必须要留一笔钱作为备用金，以备应对突发事件，这笔钱不能少于五十万两。”
“还有最后一点，半年后必须分红，可以考虑按股本的一成利分红。这样还能引来更多的富人加入。要提前把这笔银子准备好。”
接下来这几件事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们确实有些想把自己人安插进来，目的可能各种各样，更多的是想塞进一两个“细作”，随时掌握公司的经营情况。这些都被太子婉言谢绝了。按林凡的要求招收了一百五十个员工，赵文秀又在鼓楼大街上挖来了几个帮手，林凡借鉴后世现代企业制度结合明朝实际情况，对他们进行了洗脑式的培训，并在以后的实际操作中按模式进行工作。做得好的奖励丰厚，做得差的，惩罚严厉。同时精心制定了一套《公司管理制度》，其核心就是重奖重罚。很快就训练出一支机械呆板却又务实高效的员工队伍。朱慈烺对这种训练方法十分欣赏。
私下里，林凡教会了朱慈烺阿拉伯数字和会计记账法。朱慈烺开始不习惯，可是越用越觉得方便。他不禁常常暗想：林凡的师父简直是个仙人！我贵为太子怎么没有好命遇上这么个师父？
转眼间货物已经开始发运了，这意味着财源滚滚。满朝皆大欢喜。
股份公司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想不发财都难。林凡完全在意料之中。
而朱慈烺却充分享受了成就感。按后世“行为科学”的说法，他贵为太子，人类的原始**、安全感等等前几种需要都能轻而易举得到满足，因此心理上最为看重的就是“自我成就需要”。自幼读书早已立志要有一番作为，但过去几年始终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怎么干。如今经过自己一番努力，居然取得偌大成就，年轻的心中那份舒畅是前所未有的。他庆幸交了林凡这样一个好朋友，对工作更加努力，事必躬亲，几乎到了忘我的程度。
他同时对“散打”功夫也练得更加勤奋，朱媺娖更像是打了鸡血。两人频繁到“聚宝源”训练，弄得张小卫、南平等人叫苦不迭。他们还不知道朱慈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林凡的好朋友，陪练时不敢藏私，用真功夫来奉陪。这样兄妹二人提高倒是很快，累得弟兄们整天腰酸腿疼，只好让尤二狗他们多多代劳。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少东家这两个兄弟也太刻苦了，一个月把我们半年的训练量都练到了！再说他们练的是啥功夫，怎么从来没见过，还这么厉害？
林凡却对兄妹俩的训练结果十分满意。在他看来，二人目前的水平参加后世的省级比赛，也许真能拿到名次。
崇祯对目前的成绩喜出望外。几年来困扰他的，使他寝食不安的“银子”问题一旦暂时解决，他面临的所有难题都可以按步骤循序渐进了。其实作为一个皇帝，崇祯并不缺少智商和才干，敬业精神也是无与伦比，只是被经济问题绊住手脚，造成满盘皆乱。如今财政问题得到缓解，他可以静下心来冷静地分析每一件事的利弊得失，这与冲动之下做出的决策不可同日而语。几次正确的甚至可以说是高明的决断之后，大臣们发现皇上变了，当年那个诛除魏忠贤阉党的意气风发的明君又回来了！
满朝文武大臣虽然均有私心在，但大多数人毕竟幼读圣贤之书，所受的教育是正统儒家学说，根本立场还是忠君爱国。看到皇上变得贤明，大家还是打内心感到高兴。像刘宗周、黄道周等老臣谈到此事不禁热泪盈眶。他们甚至想到：有没有可能为袁崇焕平反，为卢象升表彰？
袁崇焕曾是大明朝北方安全的中流砥柱，并在当年宁远（兴城）保卫战中用大炮重伤努尔哈赤而致其不治身亡。他在山海关——锦州一线构建了严密的防守体系，使鞑子军数年内无法向前一步。后皇太极征服蒙古察哈尔部，从蒙古绕道突入长城，逼近京师，使崇祯大为震怒。解围后政敌们大肆诬陷袁崇焕，再加上各方面证据都对他十分不利，他也确实未经崇祯批准曾与皇太极议和，此事百口莫辩，终以叛国罪被处以极刑，让人扼腕叹息。倘若袁崇焕还在，辽东局势何至如此？
经过商议大家认为，袁崇焕的事暂时还不可能平反。当初杀袁崇焕毕竟是崇祯亲自下的圣旨。让崇祯当着天下人承认自己错了，还是很困难的。于是大家决定先为卢象升的事做一下努力，看看崇祯的反应。
几天后朝堂上有人提出此事。崇祯经过考虑做了折中的处理：追赠卢象升为太子太师、兵部尚书，对其家人大加抚慰封赏；但对于当初迫害、掣肘且在死后诬陷卢象升的杨嗣昌、高起潜等人只以“察事不明”而予以斥责并罚俸半年了之。
即使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东林党人还是非常振奋。更振奋的是那些因卢象升受到不公待遇而对朝廷失去信心的千千万万志士仁人，他们从这件事上看到了朝廷的希望，大明朝中兴的希望。一时间全国上下欢欣鼓舞，一派团结向上的气象。似乎破鞑掳、灭流寇、中兴大明已经指日可待了。
“昨夜晚，吃酒醉，和衣而卧；
报晓鸡，惊醒了，梦里南柯。”
林凡正享受着自拉自唱的乐趣，朱慈烺兄妹走了进来。朱媺娖还是一副男装打扮，却掩饰不住天生丽质。
“林凡，这个尤二狗你了解底细吗？”
“当然了解，他是我带出的兄弟。怎么他犯什么事了吗？”
“那倒不是。你知道我身边缺少得力的人手，正想找你帮忙……”
“知道你想干什么。要人哪？免提！我就这么几个人，你要走了我怎么办？”
“帮帮忙，求你了！”
“林凡，别太小气了，一个人而已。你再找嘛，你不是挺会训练的吗？”朱媺娖也帮着哥哥说话。
“我说不过你俩。好吧，尤二狗归你了！”
“谢谢林凡！我发现在你这几个人里面，尤二狗武功最高，脑子也最聪明。回头我找人再教他多读点书，那就是一个文武全才，不但能当保镖，还能帮我料理一些事务。”
“小算盘打得不错啊！明天让他找你报到！”
晚上林凡把尤二狗叫来说：“闯王有意在合适的时机接受朝廷招安。你小子运气好，提前得到了好前程。太子看上你了！”
“你是说，朱兄弟是……太子？”尤二狗大吃一惊。
林凡把情况说了一下，嘱咐他千万别暴露身份，帮太子把事情办好：“太子说你这个名字不好听，赐你姓朱，叫‘朱军’，往后你就叫‘朱军’了。”
尤二狗表情复杂，更多的是激动：“谢将军！——不，谢少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