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戏园子
尤二狗提供了一个新情况：“少东家，听王掌柜说，后面那条街新开了一家戏园子，近日生意十分火爆。”
“有什么特别吗？”
“有。它跟别家戏园子都不一样。每天演出几种戏剧，这就很不寻常。压轴的竟是一种谁也没听过的戏。”
“跟我唱的一样吗？”
“完全不一样。他们是两个人在台上转着圈演唱，一男一女。唱词有荤有素，插科打诨，引得观众捧腹大笑。”
有意思！这不是东北“二人转”吗？难道明朝就有“二人转”了？林凡想：后世山东、河北等地的人遇到灾年，“闯关东”到了东北之后，才逐渐产生了“二人转”这种艺术。赵本山曾经努力对这种艺术进行改造，从而把他搬上大雅之堂。经过多年努力，也未能取得预想的效果。眼前这戏，估计是形式相似的一种民间艺术，或许是“二人转”的前身也说不定。
“那又怎么样？”
“王掌柜派两人去听了两次。发现戏园子里的戏子和端茶倒水的人都是辽东口音。普遍身材魁梧，相貌上跟我们差不多，无法判断是不是鞑子。”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林凡陷入了沉思。
这些人是来自关东无疑了。如果是鞑子派来的，他们有什么图谋呢？
第二天，朱慈烺兄妹兴冲冲地来了。“林凡，我有个想法，憋了好长时间了。今天得和你说说。”
“有啥想法，说吧。”
“别太随便，你要认真听！”朱慈烺庄重地说：“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向你学到了很多东西。做生意，武功，还有治理国家，善待百姓。你帮我解决了朝廷缺银子的天大难题，使父皇多年来愁眉得展，我的家也变得有了笑声。更重要的是，你让我知道了自己应该干什么，应该怎么做，这样我才成了一个对朝廷有用的人。我希望咱俩这种关系能一直保持下去。你明白了吧？”
“当然要一直保持了！这没有问题呀！”
“我的意思是说，咱俩结为异性兄弟，就像江湖上那样。”
“好啊，咱们仨人一块结拜。”
“谁跟你结拜？”朱媺娖白了林凡一眼。
“来吧，我让朱军把香案都摆好了。”
一番仪式之后，林凡有了第二个结拜兄弟。
“林凡，我听说后街有一家戏园子，唱的可精彩了！”
“怎么你想去听？”
“我是想，咱们先去试听一次。如果确实好听，就把他们请到宫里，让父皇母后他们也听听。”
“这些人来历不明，请到宫里能放心吗？”
“宫里守备森严，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以前也曾把民间的戏班子请进宫里唱过。”
“可我听说这些人是从关外来的，万一是鞑子细作怎么办？”
“你也太神经过敏了。鞑子都是野蛮人，只知道打打杀杀，哪里懂什么派细作？我们先去一下，看一看再说。就算有坏人，凭咱们的身手还怕他不成？”
林凡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他也确实对鞑子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同意了朱慈烺的建议：“好吧，明天晚上去！”
天黑以后，林凡换上夜行衣，潜入了这家叫作“京盛”的戏园子。
找到了班主的房间，从屋顶探下头来，用唾沫沾湿捅透了窗纸。
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为首的正在问：“你们说咱这戏园子能钓到大鱼吗？”
另一人答道：“应该没问题。那皇帝和太子都酷喜听戏，咱们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估计这几天就会来。”
为首的人说：“皇帝不会轻易出来。能劫到太子就算立了大功。记住：这次要活口！只劫太子一个人，其他人放他们回去。人多了带出京城太难。谁他妈要是胡乱伤人，坏了老子大事，老子活剐了他！”
林凡没有声张，悄悄地回到了“聚宝源”。
第二天傍晚，朱慈烺、林凡、朱媺娖、朱军等人乘着一辆马车，来到了后街的“京盛”戏园子。路上林凡提出为安全起见，和朱慈烺互换了衣服。朱慈烺兄妹出于好奇心，同意了这个“游戏”。
一个站门人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
“找个雅座！”
“好嘞！”
几个人大大咧咧在雅座上坐好，林凡顶替了朱慈烺的位置坐在上首。侍者奉上茶点、水果。戏开演了。
古代的戏曲形式更简单一些，唱词基本上都是元代关汉卿、白朴、马致远、李开先等人所著杂剧的原词。林凡对演唱没有兴趣，但可以趁机学一些元曲。他发现元曲能和唐诗宋词相提并论，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其中优美的、意境深远的句子还真不少，不但可以和唐诗宋词比肩，同时还有其自身独特的艺术魅力。
朱慈烺倒是听得兴致盎然。受崇祯的影响，他也喜欢戏剧。眼前可以说是同时代水平很高的表演，又穿插演出不同的几个剧种，让他大呼过瘾。
朱媺娖坐在林凡的身边。她虽然也喜欢听戏，但更主要是跟林凡坐在一起，心中就感到轻松愉快。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一样。不知从哪天开始，公主的心中开始有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是崇祯皇帝的次女，因性格天真活泼、聪明伶俐而极受父皇母后宠爱，太子哥哥也非常喜欢她，她有着梦幻般的童年。随着一点点长大，她的快乐也渐渐减少了。父皇为国事整天愁眉不展，母后也常常为此唉声叹气，太子哥哥被逼着苦读书，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宫里派人教自己那些臭规矩尽管令人讨厌，但也勉强能够忍受。但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每天所见所闻都是宫里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肮脏事，为了得宠、为了权力、为了钱财、为了家族利益，每个人都是不择手段，不置对方于死地决不罢休。
直到有一天认识了林凡，使她的眼前打开了一扇窗，发现了一个全新的、色彩斑斓的世界。从讨价还价的无穷趣味，“农家菜”的独特美味，《雪花》诗的奇思妙想，到林凡和哥哥讨论的国计民生，土地兼并问题，甚至民主问题，都深深地吸引着她。她从中感到自己或许也可以像他们那样，经过努力工作而成为一个对朝廷有用，为百姓做些好事的人。
同时，她感到林凡他们这个世界没有欺诈、没有阴谋、没有烦恼，完全是一个干净的世界，可爱的世界！
古代人的身体发育相对要早。她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她也知道了自己将来会找个驸马生活在一起。但从那些长公主姑姑身上，她没有看到一点幸福感。按明朝的制度，出嫁的公主不能和驸马住在一起，驸马只能住在自己家里。两人想团聚，必须由公主来宣，驸马才能进宫。进宫后还要贿赂哪些太监婆子才能相聚。哪一环节没打点好都会泡汤。因此这些长公主姑姑整天枯坐深宫，一个个像个怨妇。朱媺娖不敢想象自己将来枯坐深宫的样子，每一想到这里就不禁打一次哆嗦。
她有时想，也许林凡所说的“民主社会”实现了，自己便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林凡同情她在明朝灭亡时的悲惨遭遇，平时有意对她多一些呵护，这也更加使她感到温暖。
有一天她洗澡的时候，抚摸着自己羊脂白玉般的身子，心中突然想到了林凡。这种负罪感吓坏了她。她澡也没洗完，就急匆匆地穿好衣服，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趴在床上，对着小镜子啐了自己一口，把头钻进被子里，努力忘掉那个人。
说来奇怪，越是想忘掉，林凡的影子越是在眼前晃。
她曾客观评价过，林凡相貌一点也不出众。既不英俊潇洒，也不魁伟高大，属于站在人群里你不会发现他的那类人。可不知为什么，第一次看那张画像，就被他嘴边那满不在乎的微笑吸引住了。待见到本人，发现那标志性的微笑更为有趣更为生动。那种微笑她在任何人的脸上都没见到过，似乎皇权、荣华富贵、金银财宝、千军万马都没有放在眼里，全天下的一切一切，在他的微笑面前都是可有可无。
后来随着多日相处，发现林凡不但谈吐风趣，文武双全，而且在各种事情上都有着非凡的见解，有些见解闻所未闻，离经叛道，细想之下却又合情合理。她想，她能认识林凡一定是上天安排的，但进一步的想法她不敢去想，她觉得坏女孩才会想这些。
为了排解自己，朱媺娖刻苦练习“跆拳道”，用功程度几近变态，却也使她的武功突飞猛进。
朦胧中又回到了几天前。
“你唱的‘京剧’挺好听的，教我唱唱吧。”
“你的身份不能唱这个。”
“那你怎么能唱？”
“我是草民，你是公主。”
“在这里我也是草民。真羡慕你，想唱就唱，多开心！”
“你要真的喜欢唱，我教你一首歌曲，适合女孩子唱的。”
“真的？什么是歌曲？”
“歌曲名叫《风雨兼程》……”
朱慈烺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去去，讨厌！”朱媺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中。
“我怎么觉得有点困呢？”朱慈烺揉着眼睛。
“哎哎哎——你们怎么都睡了？”朱媺娖感到奇怪。刚才她只顾胡思乱想，茶喝得少，喝入的药物也就少一些。再看其他人包括哥哥，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时戏已演完，人们差不多走光了。
只见从后台出来几个大汉。其中一人冲在前面，伸手抓向林凡。一看出手便知是会武功的“练家子”。
朱媺娖大喊一声：“住手！”上前跟那人战在一起。
那人对这“跆拳道”显然很不适应，两招之后就被朱媺娖一脚踹出两丈多远。
另一个人拔出刀，听得有人喊：“别伤人，大人有命令！打晕这小子就行了！”
于是三个人上来缠住朱媺娖，一人扛起睡着的林凡。
朱媺娖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拼命冲出三人战圈。忽然感到一阵头晕，不由自主倒在地上。只听见一句“把大鱼劫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最先醒来的是朱军。他把大家都叫醒。
朱慈烺发现问题严重了，林凡不见了。
朱媺娖哭得死去活来：“他们把林凡劫走了！把林凡劫走了！”
朱慈烺让大家把戏园子搜一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搜了一个遍，人去楼空，只在班主房间的桌子上发现一张字条“今特请太子殿下前往盛京做客，失礼之处万望海涵。大清国和硕礼亲王府”。
朱慈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果然不出林凡所料，这些人是鞑子的奸细。他们本来是想劫持我，由于林凡和我换了衣服，错把他当成我劫走了。”
“他们一旦发现劫错了人，会不会杀了他？”朱媺娖很担心。
“鞑子野蛮成性，一怒之下有这可能。”
“那怎么办？”朱媺娖又哭了起来。
“赶快回宫禀报父皇！”
崇祯一听大为震怒，喝令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对京师展开全城大搜捕，同时派五百骑兵向通往辽东的路上追击。
折腾三天，一无所获。林凡失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