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少年清澈无辜的眼神,耆老仿佛觉得头顶上有着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将他的脑子炸开了花,沉默了片刻,面色变得严肃,说道:“所谓灵,空虚无形,其大能却无穷无尽,渊远深奥,有力名觉。你必须放弃自以为是的锐气,摆脱纷纭万象的迷惑,认同自身尘土的本相,将其和于自身生命的光中。”
“这形似武者的入定,但又有些不同,一个合格的武者,首先要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为何修炼,刨根究底的了解自己,清楚自己,明白自己。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幽幽之中,看到它那似有似无的存在。”耆老看着少年,神色更加淡漠的说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没没了!”看着耆老严厉的神色,苏哲轻皱了下刀眉,眼睛一闭,再次开始冥想耆老说的那些话。
苏哲不是不懂,只是觉得一下子灌输的东西有点多,而且时间很迫切,他没有充分的准备。而在他闭眼的同时,耆老的身影也是开始渐渐淡化,最终消失在了空寂的悬崖边。
日落西斜,晨阳又起。
昨夜地牢之中似是发生了一起风波,不少的囚犯莫名消失。而少年犹如一尊石像般稳坐在漆黑狭小的空间里,他进入了灵觉的一道门槛,迷惑。
就像耆老说的那样,一个合格的武者,首先要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为何修炼,刨根究底的了解自己,清楚自己,明白自己。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看似只有一个问题,实际包含了三个方面:我是谁?我在做什么?要去往哪里?很简单的问题,却包括万千,即便是破武从圣的圣人,怕是也从未领悟这三个问题的真正含义。
此时的苏哲便处在一片迷惘的世界当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看到了母亲,父亲也是如同往常一样,陪着他读书识字。
那不是苏府,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间小屋,青烟袅袅,碧野青松,很温馨,沉浸在那种温暖之中苏哲已然无法自拔。
“苏哲!”耳边有着一道声音,苏哲抬起头看向了窗外,然后就见到一道倩丽的身影,拼命的在窗外拍打着窗户。
“雪儿”少年机械般的转过头,看了看身前露着温和笑容的槿儿,又看了看窗外,眼中有着疑惑:“雪儿在这里做什么?母亲给我做了最爱吃的冰丝葫芦,今天我不想出去,只想读书,陪着槿儿。”
雪儿身影还在窗外,拼命的拍打着窗户,歇斯底里的吼着,但是苏哲却听不到她说些什么,声音被隔绝在窗户外,他觉得很累,不想出去。
忽然,掌心传来一阵刺痛,苏哲看向掌心,那里有着鲜血溢出,但不是红色。
“为什么血是黑色的?”鲜血浸染了古书上的字迹,苏哲抬起头看着槿儿,眼神更加迷惑,“为什么槿儿看不到书上的血迹?寒千落为什么在窗外?她在喊些什么?为什么我不想出去?出去我要去哪里?我在做什么?这里又是哪里?我又是谁?”
“苏哲!”
心头一颤,苏哲突然听到了窗外的声音,他看向窗外,浑浊的眸子陡然闪过一丝清明,“对,我叫苏哲,我是苏侯府的小少爷。不对,我离开了苏府,槿儿死了我在万恶岛,遇到了耆老,我在修炼,对,我在凝结灵觉神识我要活下去,活着离开万恶岛。”
忽然,眼前一亮,大地仿佛被狠狠践踏了一下,汹涌的火光骤然升腾起来,无数婉如巨龙般的火蛇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
望着身前的火海,他明白了耆老的话,这便是:弃锐气,脱迷困。
苏哲嘴角微微上扬,脚步轻移,一步踏入了火海之中。
而在他穿越火海的瞬间,周围的火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没有光亮,但是他能清楚的看到角落里的一道身影,一个落寞,凄凉,仿佛与世隔绝的蜷缩身影,那是另一个自己,黑暗中的自己,不敢面对现实的自己。
“走吧,我来带你出去了。”苏哲伸出手,轻声的唤道。
黑影抬起头看了一眼少年,摇摇头道:“我是一个废物,是我害死了妹妹爷,是我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令得苏家落入了外人之手。”
“不!不是你的错,你忘了很多事,你忘了自己的初心!”咆哮一声,苏哲忽然的一怔,“对,初心,“无宝不废,世罕则贵。”你忘了父亲说的那个故事了吗?”
“故事?”黑影喃喃自语。
“对,竹林的故事!”
在龙崖之巅有一片竹林,竹林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那里,那是苏哲的父亲十年前种下的,时间很久了,久到苏哲每天从那里穿过,都不曾记得那个故事。
竹子有着自己的气节,正所谓秀逸有神韵,纤细柔美。弯而不折,虚心有节。说的便是竹子,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除了这些,它还有着另外一个故事,厚积薄发。
苏哲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像是冬日里的一道阳光,温和的看向了黑暗中的那片竹林,说道:“紫竹又称长生竹,很多人都知道这紫竹的竹笋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但却不知它这仅仅一寸却用了百年的时间,而随后的日子里,却是以每天一尺的速度疯狂生长,仅仅用了六周便长到了五丈有余。”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苏哲看向黑影。
“为什么?”
“因为它在百年的时间里为的只是扎根,所以,不要担心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因为这些付出都是为了扎根,就像这长生竹,等到时机成熟,便会登上遥不可及的巅峰”
而此时在遥远的九天星河边缘,有着一颗从未闪耀过的星辰。
万年岁月,无数星辰在它周围闪耀、殒落,而它就像是一颗饱受风雪的顽石,存在于九天银河之中,无华却不曾殒落。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渴望着什么,像所有星辰一样俯视着大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遥远的星河边缘,一道虚幻飘渺的声音开始响彻。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要去何处?”
声音久久回荡不曾消散。
渐渐的,那颗从未闪耀过的顽石,开始散发出一道微弱的光芒,它似乎在苏醒,万年的沉睡似乎让它感到了寂寞。
——
“放弃自以为是的锐气,摆脱纷纭万象的迷惑,认同自身尘土的本相,和于自身生命的光中。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幽幽之中,看到它那似有似无的存在。”
温和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之中,那片竹林在风中摇曳。竹林间忽然有着一道光亮,角落中的少年,神色一怔,黑暗骤然被吞噬,露出了少年清秀的脸孔。
他盘膝而坐,眉心有着一抹萤火之辉散发着肉眼难见的光芒,在烈日之下,仿佛是被无限放大,瞬间将四周所有的景色整个淹没。
“三天时间便感悟到灵觉,很不错。”
白色的世界,纯的像一张白纸,没有一丝杂质,但是苏哲还没来得及惊叹,却忽然有着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响彻。
苏哲猛地惊醒,睁开眼,然后便是看到耆老正面带微笑的站在他的身前。
“我成功了?!”
苏哲再次闭目,静静感受着身体传来的清爽感觉,不由得心头一喜,尤其是在他感觉到周围空气中暗暗涌动的奇异能量之后,更是陡然睁开了眼睛,声音带着颤抖的说道:“我真的成功了,这就是灵觉”
此时他的感知能力,要远远的超过从前,不仅周边空气中涌动的奇异能量,就是相隔几个牢房,那黑暗之中飞舞着几只苍蝇,他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地牢中,少年略显稚嫩的脸庞,此刻布满了难以掩饰的激动,他伸出手掌微微颤抖着的摆在眼前,那种犹如重生般的感觉,让得一向倔强的少年,忍不住落下两滴晶莹的泪花。
他在睡梦中,不知道多少次被惊醒,他等待着这一天,吃尽了苦头,在这万恶岛,没有人能承受,更没有人能想象他曾经为此付出的一切
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你生来天赋异禀,再加上生活在这昏暗的地牢之中,五感尽失,这是机遇,凝神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以你现在的灵觉,是很难窥视到自己的命星,修炼方式虽然得到了改善,但依旧需要重塑地奎脉,否则你的成长依旧很有限。”耆老望着面色激动不已的苏哲,笑了笑,道。
“不过,有我帮你布置的聚星阵在,只要在这几天好好习练我教授的咒诀,要通过炼魂塔第六层完全没有问题,当然,前提是别遇到淬体境的武者。”
耆老的话让苏哲心头不由得跳了跳,几道咒诀便能对付淬体境以下的武者,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在这万恶岛,除了岛主俞海以及那些死士之外,其他的人基本上都是普通的劳役和源脉被废除的犯人,而那些狼卫实力最高的也不过炼脉八重。
也就是说,只要他将咒诀熟练掌握,基本上就可以横扫整个万恶岛,这简直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而且,灵觉的强大之处也不仅仅只有你现在所熟悉的感知能力,它本身就是比心觉更高级的神识,所以在释放的时候,千万别对着达到凝神境的高手使用,除非你比对方强大。”
“为什么?”苏哲疑惑不解,不过他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漆黑的地牢忽然传来一股强大的压力,那犹如是一脚踏入了重力区,全身重的像压了一座大山,尽管他用尽全力,最后连动一动手指都极为的困难。
而随着压力渐渐消散,苏哲这才艰难的抬起头,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浑身被汗水湿透。
“老师,这是”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吃惊的看着对面的耆老。
“这就是灵觉除了感知之外的另一个状态——‘慑’!”
“慑?”苏哲惊诧不已。
“没错,慑!寻常的心觉只有感知能力,而灵觉的强大之处,就是可以以利用神识而对对方精神施加压力,而灵觉之上的神觉,‘慑’的能力也会增强,称之为‘势’,同时也会增加一个特殊能力‘阙’。”
他见苏哲低头思考着什么,摇了摇头,接着道:“别胡思乱想了,这些你现在知道也没用,最主要的是你要了解,神识存在着强弱之分,你的灵觉或许能对普通的心觉造成威慑,但仅仅只是威慑,却造不成伤害,而一旦被对方察觉,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只有死路一条。”
苏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然不全然了解,但他也明白,耆老既然再三告诫他,那必然是为了他好。
见苏哲答应下来,耆老也是欣慰的点点头,旋即接着说道,“好了,你自己修炼吧,一天之计在于晨,只有清晨的精纯灵气才能发挥聚源阵最大的能力,所以你必须说服俞海,每天给你两个时辰在外面修炼的时间。”
“即便是这样,以你的身体每天也只能在聚源阵中修炼两个时辰,如果时间长了,你的身体很有可能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