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西北起高楼,碧瓦朱甍照城郭。”、“上尽江边百尺楼,倚栏极目暮江秋。”说的就是绵州龟山上盘踞的越王楼,昂斗飞檐,层层楼阁堆叠成塔,方正端厚、气势恢宏。
陈默一行六人没有等到第三天,按照朗峰的意思,既然要去就速战速决——仿佛校考失利的父母,这家不行、那就赶紧下一家,留给自家蠢孩子的时间不多了。
因此,王越回去的当晚,他就见到了持黑色木牌出现在越王楼前的六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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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忍着面部抽搐,带着身后5个“智障儿童”,向越王楼前迎接他们的王越作揖问好。
丁丁:我是谁。
冯翅:我在哪里。
向轲:我要到哪里去。
沈星河看向一旁的七月:你是谁。
七月径直伸手牵住了沈星河,笑眯眯地说:“你女朋友啊。”
沈星河:我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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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楼寂静无声,唯有每一层楼阁的屋檐四角坠着光线朦胧的半旧红色灯笼,影影绰绰映出越王楼庞大的身形。楼门大开,里面同样晦暗不明,如张开大口的巨兽蹲伏在龟山只上,而王越正手持一盏油灯,站在巨兽口前。
“进来吧。”看了一眼这群有“实力不够、人头来凑”之嫌的年轻人,王越转身进了楼。
冯翅潜意识地靠在了向轲身边,反应过来又略茫然,向轲则是好脾气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回以安慰地一笑,“这姑娘怕黑,我得多照顾她。”他想。
沈星河则是从七月牵住他的手之后,就有些云里雾里腿软脚松。悄悄打量了身边的妹子几眼,眉目如画、笑容温婉,越看越满意。“哈哈哈,我女朋友真美……我怎么这么有魅力,哈哈哈……”沈星河面无表情,勉强维持进门的机械步调,内心实则画面风月无边、神思一泻千里,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我们可怜的丁丁,现在变成脑子一团浆糊的白丁,嗫嗫嚅嚅地跟着看起来是带头大哥的陈默,进了门。
“越王楼的人,愿意走的我都带去了你们那边,不愿意走的我也让他们回家了。所以楼里面就我一个人,黑灯瞎火也就凑合了。”虽是这样说,王越一进楼,还是利落挥袖,点亮了这层楼阁的灯。
“坐吧”,指指身旁座椅,王越放下手中油灯,油灯应声而熄灭。
“你们六个人,是你话事吗?”这话王越却是对着陈默说的。
陈默向来不会委婉,要么不开口,开口必然不说客套话。“这几位都是没能从我师父铜镜里获得英灵的,但确实是征召体质,所以,答应您的那位朗教……”陈默哽了一下,“朗伯父,就让我带他们来,一是帮忙,二是试试运气。”
“朗峰也是无利不往。”王越哈哈一笑,“小孩儿,脑子还清楚吗?”,他看向一脸恍惚的丁丁。
丁丁慢吞吞地开口,“也不是什么都记不得。陈默哥说的事情我隐隐约约觉得确有其事,但是禁不住细想,细想就是一片模糊。就想远看一幅画,有轮廓,但走进了想看细节,就是满目的马赛克。哎呀,简直就是记忆从矢量图变成位图,难受死我了。”
王越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懂“马赛克、矢量图、位图”这些词汇没有,“看来有征召体质的人,跨时空的失忆抵御能力还是比一般人强。”
陈默决定直奔主题,“王老,我还是想问,这次你让我们帮的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越却另起一头,“在你们的世界,有越王楼吗?”
陈默点点头,“因为越王楼的遗址就在家乡附近,后来重建,我还跟着单位组织的活动去参观过。我记得是唐太宗第八子越王李贞出任绵州刺史时督工修建的。后来安史之乱,唐玄宗出逃西蜀,还曾把这里作为临时行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默觉得他提到唐玄宗的时候,王越脸上略过了一丝讥讽。便停下了话头,看向王越。
“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数不过来了。我只记得那是一个晴朗春日,我和郭生从家乡来到了绵州,据说新来的绵州刺史是汉王、原王、越王三王加冠的高宗兄长,要在绵州种梧桐引凤凰、筑高楼招人才,坐镇西南,防御吐蕃。我本是不想去的,但郭生总说年轻人要热血以报国,士为知己难求,因为不放心他,我就跟着他投帖越王门下。”王越的眼光仿佛洞穿了眼前事物,回到过去。
接下来的故事不出所料,热血勇猛的郭姓少年长于行伍征战、被派往了安西都护府镇守西域,稳重老城的王姓少年长于内务经营、被留在了越王身边待人接物。两人定下百年之约,一人守西域,一人守越王楼,纵世事无常,一人功成身退,则一定去寻另一人,一起告老还乡。
“我本以为最多陪越王终老,即可动身西域前去寻他,吐蕃野心勃勃、战事频繁,我实在是不放心他。”王越眼圈隐隐泛红,“哪成想,机缘巧合越王把英灵召唤和时空迁移的事情告诉了我,且恰好我被英灵选中。当时年轻,觉得是冥冥中当此重任,不可辜负,便答应了越王临终所托,倾尽全力守护绵州、守护大唐血脉。”王越低头按了下太阳穴,无奈地笑了笑,“现在想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早已随越王入土,不可知了。”
后面的事似乎都是不好的回忆,王越不想多说,起身对众人道,“我们明日就出发,所到之处天寒雪深,我会给各位准备冬衣和鞋袜。你们要是有兴趣就在楼里自己逛逛,困了就随意找屋子休息。我累了,就不奉陪各位了。”
***
七月左手支着一个小灯笼,右手拉着肢体僵硬的沈星河,在越王楼的廊厅上袅袅而行,廊厅绕着越王楼外延,一层一层能到最高的十层。七月说今夜天色好,想去看月亮。
沈星河似乎还在害羞,落后了半个身位,扭扭捏捏地低头走着。稍一落后,余光里都是七月影影绰绰地修长身影,纤腰盈盈可握,感觉似曾相识地拥抱过。
是了,人都说是自己女朋友,我紧张什么。沈星河喉结滚动咽了一下,暗暗给自己打气,回握掌中的略凉的纤细手指,步子加大和七月并肩而行。
感受到牵手处传来的力量,七月侧头看了一下沈星河,眼中灯火掩映,灯火深处是沈星河的朗眉星目、迷蒙无辜,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做了一件暗中琢磨了很久的事情——踮脚“吧唧”一口,亲在了沈星河脸侧。
沈星河:我擦!心跳好快,这么大声会扰民的啊喂!
两人之后一路无语,径直来到了越王楼最高处,在回廊长椅上坐下。
飞檐凌空、回廊听风。
楼下由近及远都是一片漆黑,唯有天上一轮明月散发着柔光,月华如洗一直淌到了七月摊开的手心,她缓缓蜷起手仿佛手里能掬一碰月光,轻轻开口:“我十几岁的时候,读过一首海子的诗,有几句很喜欢:[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那时候的自己很不开心,读到这几句,不知道为什么就悲从中来,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就哭的昏天暗地、死去活来。”她转头看向沈星河,“谢谢你陪我走这一段路,让我和喜欢的人,在异乡也看到了月亮。”
不待沈星河开口,七月复又转过了头,双手交叠在栏杆上,下巴搁着手背看向远处,“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星河,是不是一进楼,你就遇到你的英灵了?”
沈星河悚然一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一进楼,他就感知到了另一种存在,仿若是心灵互通、遥遥回音的朋友,除了看不见,一切犹如实质。但是他没有声张,他过往的记忆一片模糊,身边的人也来历不明;一个说是自己女朋友的小姐姐,身体接触自己却条件反射的紧张。在信息足够多之前,他保持了沉默。
七月没忍住又伸手揉了揉沈星河的头发,“我答应过沈伯父,你要是能够征召英灵,就把某个东西转交给你。呐,你让姐姐跟你谈两天恋爱呗,本想着你回去就忘了大家也不会尴尬。但现在姐姐越来越觉得你可爱,我们试试呗?”
有贼心有贼胆的沈星河,当然没有拒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