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的晚上,没有以往冷。
宾客散去。
清王穿着新郎装向着左沐兰所在的小院行去,红|歌说的话仿佛魔咒般,在他的脑海不断回响,每重复一次,他的心就乱一分。越走,步子越乱。
到左沐兰的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
推开门。
直接遣散了侍女,亲自将门从里面关上,左沐兰头上戴着繁重的头饰,头被压的很低,又隔着喜帕,看不清来人,试探性的唤了声,“夫君?是你么。”
从门口到床边,只有六尺远。
不过是呼吸间的距离。
清王走了许久。
和来时的着急一点也不一样。
来的时候,心乱,步伐乱,就想着赶紧抱着佳人,证明□□说的不是事实,纯属恐吓,等真的到左沐兰面前,却迟迟不敢碰她,就怕,万一,万一是真的?
这灭顶的痛苦,他怎么受的起。
他很怕。
自从遇到从棺材里爬出来满身妖气的红|歌后,清王就陷入了旷日持久的心绪不宁中,每一幕都被无限延长,时间对他来说,缓慢如死水的流速。
他终于走到左沐兰面前,“是我。”
伸手拿起玉杆挑开她头上的锦帕。
在他眼前。
是左沐兰的娇颜。
很久以来,她的美变驰名于于南风国,端坐闺阁的时候很美,深夜亭中依偎在他怀里约会的时候很美,如今坐在喜床之上,更美。
盛妆娇艳如芍药。
清王伸手,温柔的帮她摘去发饰,褪去婚衣。她的娇羞一点点的从脸上溢出,“夫君。”
唤着唤着,声音松软。
带着哭腔。
这哭意和委屈无关,是喜极而泣。
为了嫁给他,在他的面前绽放最好的年华,陪他朝朝与暮暮,她叛了家门,舍了至亲,但她从未后悔过,而如今,终于圆梦。他就在她面前,即将和她厮守一生。
用尽千言,也不足以形容左沐兰内心的喜悦。
和她的欣喜截然相反的是。
清王内心的忐忑。
他径自褪去自己的外衣,将外衣叠放整齐置于别处,里面贴身的衣服勾出挺拔的身形,俊朗的颜上有一次迟疑,“累了一天了,要不就先歇息吧。”
这意思是:你先睡吧。
可话落入左沐兰的耳中,变成了暗示,暗示她将开始所谓的洞房花烛,都说人与人的理解南辕北辙,归根到底是不够了解对方,也是,要真的了解清王,又怎能这么瞎的喜欢他。
她等呀等的。
期待着。
他迟迟没有动作,就怕□□说的是事实,若噩梦成真,他将如何在清王府里立足,如何立足于天下饱含嘲弄的视线中。左沐兰等的太久,主动站起来,柔荑缠上他的腰肢。
她与他之间,她从来没有主导权。
后院私会,是他约她。
亲密,是他开始。
现在。
同样没有主导权。
父亲教的女儿家的矜持,她是有的,只是没能贯彻到底,一见清王,丢了心魂,如今,她想主动一次,“今晚,我们”清王本能的想要推开她,手还未向外施力,顿住。
转念一想。
要不试试。
如真的是假的,也好早早安心。
以免惊慌失措。
他将她抱起,“我爱你。”左沐兰不是第一次被他抱,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示爱,但毫无例外的,羞云爬上脸颊,“我也爱你。”他说的话,她总是百听不厌,恨不得烙在心里。
四月末本就属于盛夏。
南风又是天下南端。
屋内没有冰。
温度极高。
左沐兰先前穿那么厚,已有薄汗,但清王更热,他之所以热,除了温度外,更多的是紧张,红绡一帐,遮住太多东西。外人无法窥得究竟,但清王心知肚明,他的身体有问题。
他仓皇起身,慌乱披衣。
又凌乱开门。
尴尬奔出。
左沐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和往日不太一样。
风从外面灌入,她拉过柔软的丝被,将露在外面的皮肤包起来,失声道,“夫君是不是嫌弃我有孕在身?”她以为,是自己被嫌弃了。
那么夫君去了哪。
百合那?
一念及此,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狠。
左沐兰对清王的愚爱,无人能比的上,她为了独占那个在她眼中玉树临风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子,心中的贪妒之念,不比任何争风吃醋的女子少。
此时。
夺门而逃的清王正躲在角落黯然神伤。
他不是没有想过去找百合试试,但他更不敢,左沐兰因爱生愚,尚还没发现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百合却不一样,百合心思细腻,聪慧过人,肯定能敏感的觉察到。
到时,要么在明面上同情他,悲悯的看着他。
要么,在心里默默的可怜他。
或,直接厌恶他。
那,他该如何自处!
颜面何存!
事实上,百合根本不介意,他要功能完损,才百合来说才是困扰,屋内,白歌帮她摘下凤冠,“清王不会来了。”百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轻松道,“那就好。”
百合走到梳妆台前端坐。
白歌帮她卸装。
百合并不清楚清王为什么不会来了,不过对她对于白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信任。
白歌说啥。
她信啥。
白歌也没解释,反而扔下另一颗定心丸,“他以后也不会需要你侍寝了。”
百合眼里迸出惊喜,“真的?”
白歌,“嗯。”
夜太漫长。
一府之中,三人心情不一。
清王愁满面。
左沐兰愤恨遗憾,恨的是白何,遗憾的是她的良宵变成独守空闺。
百合笑容香甜的去睡。
确认百合这边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白歌帮她拽好丝被,轻轻的闭门离开,当她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里面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着黑衣。
玉颜妖孽。
白歌丢一个白眼给他,“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的,都是流氓。”
少年凝眉,“那你深夜有没有找过我。”
白歌,“有。”
少年,“我请你了么?”
白歌,“没。”
少年,“那算不算,深更半夜,不请自来。”
白歌,“算。”
少年蓦地笑了,唇间溢出一缕蛊惑人心的笑,“你个流氓。”
白歌,“!”
白歌面对被指控成流氓,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满,“那我以后不去找你了。”
少年一急,“别呀。”
白歌,“我不想当流氓。”
少年,“那我邀请你当。”
白歌,“!”
什么鬼癖好。
白歌,“你来找我做什么?”
少年,“邀功。”
白歌瞥一眼少年,“功劳是什么,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不清楚,你也别告诉我,我现在压根不关心,以后也不想知道。”
少年,“真是无耻。”
白歌,“无耻说谁呢。”
少年,“说你无耻呢。”
白歌,“我怎么了。”
少年,“揣着明白装糊涂,清王的毒是我安排人下的。”这件事看着简单,实际很复杂。要买通清王府的人,要保证其他宾客安然无恙,只有清王有事,事后销毁证物。
白歌,“谢谢你。”
少年,“完了。”
这就没了?
就三个没有实际意义的字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不干!
他直接穿着银靴在床上一躺,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被子往身上一盖,“不好好道谢,我就不走了。”白歌眼神深处划过一丝暗笑,这般无赖,越来越像地痞。
她想了想,“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三个字不够。
她说十二个。
这样总该显得更有诚意吧。
少年,“!”
少年的眼底,意味复杂,如古墓通道两侧明灭不定的灯火,让人觉得扑朔迷离,他起身凝视着她的颜,一声绵长的叹息随之响起,藏了无数的无可奈何,“真是个木头。”
白歌,“不要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话。”
少年,“哪奇怪?”
她。
听出什么了?
能听懂?
他心一紧,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心跳如擂。
白歌,“你这叫歧视。凭啥大家都是人,你把自己当人,把别人当木头。”
少年,“!”
果真是木头。
少年,“你今年十四了吧。”
白歌,“嗯。”
前面这句纯属寒暄,他早知她年龄故意一问,是铺垫,接下来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想问的,“在你们琉璃国,按照习俗,女子十四,应该可以嫁人了吧。”
白歌,“嗯”
少年,“那你什么时候嫁人。”
白歌,“不嫁。”
少年,“为什么?”
白歌,“你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