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震惊之下,我随着他一同朝花园入口处看去,长久的静默后,终于传来了细微的窸窣声,随着声音渐渐清晰,一个身影低着头缓缓挪出花园的石门,在看到那身影的刹那,我睁大了眼。
“南烛?!”“阿月”我俩的声音一同响起,我不由自主地从王昀身后走出。
“你”刚想开口问她为何会在此处,突然与她的约定在脑中闪现。
“哎呀!”,我懊恼的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南烛,我忘了和你说”。
我解释着想上前去她身边,却被王昀轻轻拦住,我这才注意到她已抬头看着我,而那眼神里,充斥着不可置信和难过。
我心中咯噔一下,刚才我和王昀的对话她都听到了?那她知道我对她撒了谎?
我踟蹰着,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谈话的你既无事…那我便走了”她低低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还未等王昀开口,我急道“南烛等等!”,看到她顿住了脚步,我快步走到王昀身前深深福下。
“熙和在外月余,若无南烛相助扶持,万万撑不到今日,熙和唯此一愿,请求让南烛与我一同回府,还望太傅首肯。”
王昀静静看着我,而后目光转向她:“也好,你可愿随她回府?”
我直起身,紧张地转头看向南烛。
“大人和阿…公主的好意南烛心领了,今晚南烛什么都未曾听到,也未曾看到,离席太久,南烛得回去了。”随后她再未停留,垂首快步离开。
“南烛”我看着她远去,抬步想追,却被王昀轻轻按住,平稳的声音传至耳畔“你先回府,她的事,我会给你答复。”
我虽有些沮丧,却还是默默点头,肩上的压力缓缓撤去。
最后回首看他一眼,四目相接,他的平静抚平了我最后的不安,我不再逗留,低头沿着去西北方向的小路离开,我知道,这一次,身后有人在目送我离去。
一路上并未碰到什么阻碍,沿途的人并不多,我行走如常,并未引人怀疑,但在途中时,我发现沿着院墙竟堆放着许多柴鑫,这在平常并未曾得见的情景,让我略有些疑惑。
然而却也顾不了这许多,驽钝如我也明白,如今我早些离开闵王府这是非之地,才能让他无后顾之忧地行动自如,我足下渐渐加快,不多时终于看到了朱红色的西北角门,果然如王昀所说,角门处四下无人,我溜到门边,微垫起脚取下栏板,忐忑而激动地打开了门。
开门的一霎,围绕着一驾马车的四个身着便服骑在马上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我谨慎地一一看过去,发现或多或少都有些面熟,是王昀常带在身边的亲卫,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四人下马单膝着地,领头的人沉声道:“奉老爷命在此等候女郎,还请女郎速速上车”。
我冲他点头,扶着他的手臂登上了车,刚打算掀开帘子,车帘就被人从里侧掀开,一张令我牵痛无比的憔悴面容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看到那人直直看着我的红肿双眼,努力想忍住即将夺眶的泪,我使劲扯动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姑姑…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我就被她抱在了怀里,有水珠纷纷滴落在我的脸上身上,分不清是我的,还是她的。
马车缓缓地开始行驶,马蹄声一下下像是踏在我的心上,“姑姑…我们要回家了是么?”
她搂紧了我,哽咽着用力点头,我终于紧紧地回抱住她,听后来清平跟我说,那一路上我像是得了魔怔,抱着她一会哭一会笑。
回到太尉府已是戌时了,府中白管家见我回来也是激动地忙里忙外,听清平说,他和当日护送我出府的人都因为我的逃跑而受了罚,我心中过意不去,郑重地对白管家道了歉,托他替我向被我连累受罚的人致歉。
他却连连摆手,说我这般在意便是折煞他们了,只不停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心下感动又愧疚,白管家怕我奔波劳累,将我送回我日前所住的阁中后很快便退下了,只在外间留下了几名服侍的人。
清平为我推开房门,一别月余,看到熟悉的一切时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坐在榻边,清平已为我端来了温水和帕子。
她牵过我的手,却突然止住动作,将我的手小心地翻转过来,我来不及缩回手,就被她发现了手心里一直未愈的龟裂伤口,我正想着如何才能蒙混过关,谁料她只红着眼看了我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便起身去取药了。
好在我之前的伤药还余下些,她很快便折回来,轻轻为我拭净了伤口,又为我敷上均匀的药粉用干净的白布缠绕包扎好。
我看着她红肿着的双眼,和她熟练而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一阵揪紧,在她再度转身去取药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小心地撒娇卖乖:“姑姑,那个,对不起,以前都是熙和不懂事,姑姑别生我的气了,今后,熙和一定听你和太傅的话,再也不自作主张了,好不好?”
她背对着我,并未出声,半晌抬手拭了拭眼角,赌气般地恨声道:“奴婢管不了公主,再有下次,公主要是出了事,奴婢就亲自去向夫人请罪!”
我忙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嘴里念念叨叨:“不会不会,熙和这次一个人在外面就吃够苦头了,怎么还会有下次呢?”
末了,见她仍是生我的气,我又晃晃她,厚着脸皮问道:“姑姑你说嘛,是不是?”
清平终于松动了些许,小心地避开我的手,转身过来,眼中三分气恼七分无奈“你啊…”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拉过我的手,问道:“怎么想起染指甲了?还有你这指甲里是什么?”
此刻注定我已经不可能刺杀闵王了,对着清平,我便把自己这些日子在闵王府的经历和想下毒刺杀闵王的计划挑了些容易的轻描淡写地讲给了清平,她听着听着,眉间越来越紧皱,直到听到王昀来拦下了我,才见她神色稍微松快了些。
她听我说完,皱着眉将我的指尖浸入水中,看着我指尖的粉末一点点析出后,她终于开口:“公主,你把所有事想得都太简单了,即便你侥幸上了殿,你又有多大把握能为那人侍宴?再者,你不是不知你父皇之死,很有可能与他下毒有关,论使毒,你这粗浅的手段怎可能瞒得过他?更何况,他那样的人,最是惜命,试菜那关你便过不去。再退一万步说,即便你侥幸过去了,下毒用量几何?毒发时间?有无解药?你都不知,这样的莽撞,不过白白送命罢了。”
见我沮丧的低下头,她又拿过帕子替我仔细地将指尖残余的粉末抹去,末了轻轻叹道:“还有太尉那边,你这一走打乱了他之前的所有计划,得知你居然在闵王府,又怕你沉不住气被抓,他这些时日想尽了办法。”
我先是懊丧,接着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姑姑,太傅他今晚在闵王府,不会有事吧?”
“对了,他让我离开时还对我说,明日,闵王府就将不存,姑姑,你可知道他要做什么?”
清平缓缓抬手,将我散乱着的鬓发轻轻顺至耳后,“你相信你的太傅么?”
“当然信!”
“那太尉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只消听他的话,在府中好好呆着,切莫让他再为你伤神劳心。”
我点点头,正在此时,忽听外间一阵喧嚣,我和清平对视一瞬,一同走了出去,刚跨出门就看到远处一片火光,近天之际都被燃亮,赤红的映照下黑烟滚滚,更平添一丝不详。
白管家留下的侍女们也震惊地看着那处,我心中隐隐预感到了什么,紧张地询问其中较年长的一人,那方向可是城东青溪?侍女点头称是,我抬头看着那冲天的火光,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