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见状,知道我如今是再也坐不住了,思索片刻,便领着我一道快步去往前厅寻白管家,想看他是否知道些情况。
还未至,便见白管家引着一个人正迎面匆匆而来,“白管家”话刚出口,他身后那人便循声看过来,那是?
“外祖父!”我小跑着迎了上去,清平也紧随着我向他行礼,外祖父快步行至我身前,一把托住我的手肘,拉我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见我无事,他似微舒口气,随即却又拧紧了眉。
“熙和,你…唉…”我知晓外祖父所要说的,见他开口,心下却仍不免有些惶然。
白管家在一旁适时地出声:“司徒大人,公子吩咐,公主一回府就赶紧请您来与之相见,现下公主平安归来,也算是虚惊一场。”
见外祖父神色稍霁,他又恭敬道“还有一事公子让老奴见机禀报与您,公子走时留下了话,说如若城东有变,说明他的计划顺利,您可带人前去相助,此举于谢家有益;如若城东今夜风平浪静,他则让您将公主带走,并且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涉及于他,都要推说不知。如今的情况,想必您来时也看到了,老奴斗胆请问您,如今是否要带人前去闵王府?”
外祖父沉吟了一瞬,看向白管家“如今府上有多少人可用?”,“百人左右皆无碍”。
外祖父颔首,“那就百人,即刻出发”,又看向我“熙和,你好生待在府中,等我同你太傅回来。”
火光就说明无事是么,我稍稍定了神,垂首称是,又同白管家和清平一起送走了外祖父一行,转身的一瞬,我叫住了他。
“熙和能请您借一步说话么?”白管家在王家已历经了两代,为人忠厚,行事极有分寸,王昀受他看顾长大,对他信任殊深,有些事,王昀不会告诉我,清平也未必知情,问他应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随我慢慢步入回去的小道,“公主想问什么?老奴必定知无不言。”
想问的实在太多,我想了想才开口:“太傅他…为何会同旸帝一道出现在闵王府?”
白管家微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公子得知您失踪后,先下令封锁了消息,后快马加鞭从彭城赶回,他看了您留给他的信,在遍寻您无果之后,终于改变了主意,将您失踪一事上报给了朝廷,其实经这举措,老奴能看出,公子他,是懂得您出走的苦心的。”
我鼻中微微泛酸,白管家语带保留,我却明白了他的所指,之前将我失踪之事隐瞒,是想在事情闹大前尽快找到我,但后来他看了我的信,知道了一直以来我的担心,便依从了我的心意,将我失踪的消息散布出去,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在他手中了,不再是能威胁到帝位的底牌,这样一来,旸帝便也不会再那样针对他。
白管家又道:“即便公子前前后后为找您奔波了多日,所有人都料想他将建康城都翻过来了还是都找不到您,您该是不在建康城中了,让朝廷知道也无妨,但公子他一直迟迟不愿公布您失踪一事,因为一旦公布,而您被旸帝或者闵王的人先找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那些时日他白日里要处理公事还要寻您,夜里书房的灯还是整宿整宿的亮着,却都无人敢去劝他。”
我红着眼眶垂下头,心里百味杂陈,我只顾自己一走了之,以为这样便是对他们的最好,却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您记得之前被处死的谭厉么?”见我垂下眼点头,他再度开口:“顺着他交代的线索,公子和谢大人曾查出了一件事,一件能扳倒闵王的事。”
我抬眼看着他,屏息听着。
“闵王有不臣之心已久,但眼见旸帝登基日久,根基渐稳,他从旸帝处愈发难以下手,心急之下,走了一记险棋,将刚有孕不久的姬妾送入了宫中,想借此子得宠祸乱血统。如不是那日谭厉口不择言,他的阴谋已几近成功。”
我顿住脚步,满眼震惊,他看我如此,也停了下来:“这些事,公主若不想听,老奴便不再说了。”
我摇摇头“不,请继续吧”,话音未落,我又迈出了脚步。
他看我坚持,跟在我身后,缓缓开口:“此事证明起来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令旸帝知晓此事并确信此事是闵王包藏祸心之举,公子和谢大人原打算不急于一时,从长计议,但当公子知晓您在闵王府后,他担心您在闵王府的安危,觉得不能再等。在稍作布置后,他瞒着司徒大人,带着谭厉的第二份供词独自面见了旸帝,并以军权为饵引旸帝答应携胡夫人以归宁为名去往闵王府陪他演一场戏。此事对旸帝并无损害,如谭厉所言属实,则旸帝此行得以锄奸;如谭厉所言非真,公子他便奉上军权去太尉衔任凭处置,权当遂了旸帝的心愿。”
我听至此,再也举不动步,只觉得浑身都在战栗,“所以…因为我的莽撞害得他赌上一切来换以身涉险去闵王府扳倒闵王的机会?”
白管家看着我,似是不忍:“公主…您莫要太自责,公子做事必是有六分把握的,他知道闵王心中有鬼,就早早地放出了不利于闵王的风声,故意让他早做准备;今夜又请旸帝陪着他来演这出戏,将旸帝和自己送至闵王跟前,您可能还太小,看不明白,他这是要逼反闵王啊。”
最后这句话如同霹雳,脑中霍然雪亮,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为何他留下话说城东乱则为好事,城东平静才是祸患。
他一定是布置好了人手,就等着闵王反叛!
他还做了两手准备,顺利的话就请外祖父出面,平乱后势必会抬高谢府在旸帝心中的地位,失败的话就让外祖父带我离开,日后王家遭难也不会牵连到谢府。
他为谢家和我思虑至此,而我…我都做了些什么?那样寒他的心置他于险境…
我将脸深深埋在手心,此刻我所有的祈盼都只是求他能平安归来,清平和白管家一左一右的唤我,不行,不要再令他们担心了。
再次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复杂心绪,我终于能抬起头冲着他们微笑,“我没事的,白管家,谢谢您告诉我这些,熙和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今后,不会再这么不懂事了。”
看见他欣慰的点头,我转向清平“姑姑,我们回去吧,今夜不论多晚,我都想等太傅回来。”清平和白管家对视了一瞬,冲他点了点头后,扶着我转身离去,“好,奴婢陪你一起等”。
此刻,远处的火舌已渐渐失却了那恣意的姿态,火势似乎也慢慢的得到了控制,扬起的黑尘纷纷扬扬飘起又落下,似是最后的狂欢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