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雁孤天后知后觉地知道他们的意思，无力地提醒他们：“我不是说了，我师父和你们父亲是好友……”
兄妹俩这才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时慕颜戚终于舞完枪。她看见场边站着的三个人，擦了擦额边淌着的汗，将枪放回架子上就向这边走来。
“阿扬阿茵，允呢”待走到可以看清三人的地方的时候，慕颜戚发现没有了应该有的孤天雁，秀眸一瞪，直接无视显眼的雁孤天，远远的吼道。
“大哥在天上飞着呢!”燕扬大声应着。
“飞着？飞丢了你给我再生一只出来啊!”慕颜戚蹙着眉，声音又高了一个度，语音里有着担忧。
“没事，不会丢的。我用妹妹保证！”燕扬自信道。
燕茵：“……”
“你妹妹值多少啊告诉你你娘现在心情非常非常不好，非常非常想揍人，非常非常想揍一个名字里带‘扬’字的人。那人不知道去哪里了，要不你补上？”慕颜戚挑着眉说着。
燕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嚎叫出来。然后被雁孤天一手把嘴捂上，后者同时一声唿哨唤出了两只孤天雁。
“我说，”雁孤天眉梢都在抽搐，“该停了。再叫下去我会聋的！”雁孤天五感都很强，近距离听燕扬大号让他脑子到现在都有些嗡嗡的。
也许是雁孤天话语里怨气挺重的，在雁孤天把手拿开后燕扬果然没有吭声。
而后不一会儿慕颜戚终于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她好像才发现雁孤天这个与儿女并肩站着的少年，打量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站在少年肩上的两只孤天雁上。
“母亲您看，这是大哥对吧没丢！真的没丢！”燕扬献殷勤一样指着其中一只孤天雁，对着慕颜戚讨好地说着。
慕颜戚点点头，燕扬刚松一口气就听到母亲柔柔的声音：“但我还是想揍你。”少年顿时吓到了。
欣赏完自家儿子的失态后，慕颜戚目光落在雁孤天身上，“另一只孤天雁是你的？”她看着雁孤天，问道，声音淡淡。
雁孤天只觉慕颜戚落在身上的目光着实有些凌厉，不过他早已习惯，淡然地点点头。
“你的孤天雁，哪儿来的？”慕颜戚这时已经不是一个母亲，而是慕颜戚，一位以大暮为重的女将军。
“儿时在孤天峰遇到的。”雁孤天知道慕颜戚在担心什么，顿了顿又道：“慕将军不必担心，在下没有任何异心。”
慕颜戚眸中凌厉不减，“希望如此。”而后她看着自家儿子，朝雁孤天扬了扬下颌，：“交代清楚。”
“他是我的好友，来府里住几天……”燕扬看着母亲凌厉的眼神，急忙补道：“那什么，孤天兄他通鸟语又养孤天雁，大哥和风也处得好，这样大哥可以开心点嘛!”
慕颜戚蹙眉，侧头看雁孤天，眼神里满是怀疑，“你通鸟语？”
雁孤天温和地笑：“是的。”
闻言慕颜戚眼神变得莫测起来，“不要试图对允做什么，你付不起那个代价。”
“自然不会，允与风一样，是我的朋友。”雁孤天平稳答着。
“风？”
雁孤□□风的方向努努嘴，“它也有名字。”
慕颜戚眼中终于出现一抹笑意，她微微颔首，然后越过三人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她脚下一顿，转头对燕扬道：“好好招待你的朋友。”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雁孤天，留下一句“把身上的衣服换了。”这才走了。
看着雁孤天一幅莫名其妙的样子，燕扬摸摸鼻头，解释道：“那什么，我母亲她在孤天雁这档子事上有些神经质，你不要介意哈……”
雁孤天微笑着摆摆手，“没事，孤天雁的重要谁都知道，慕将军这么反应无可厚非。”说罢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口：“若是慕将军不欢迎我，那……”他还是感觉他影响到燕扬他们家的生活了。
“孤天兄，”燕扬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说就晚了。我母亲非常喜欢把危险放在眼前看着，你现在想走都走不了。没听到她让我‘好好招待’你么”
雁孤天：“……”其实他还想一下问为什么要换衣服，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与此同时，大暮皇宫里，燕寒与皇帝商议完要事后，皇帝随手把手下人递上来的折子递给燕寒：“这是你让我查的雁孤天的来历。”皇帝与燕寒自小一起长大，即使现在一人为帝一人为将，情谊却依然深厚，两人在一起时也没有什么刻意的礼节。
这折子显然皇帝已经看过了，“这孩子的身世真是……啧啧，扬果然还是如此不同凡响！”
燕寒打开折子看着，看完后静了许久，轻笑着附和：“还真是……”
皇帝抚着下巴玩味地打量着燕寒，“知道么寒？你现在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是啊!”燕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现在非常想揍一个叫扬御华和一个叫唐沔的人！”
皇帝笑开了：“想法很好，不过要做到估计不可能。”他提醒道，“你根本打不过扬。”
燕寒面无表情：“那我回家去揍我儿子。”
皇帝笑声加大，“你不会给你儿子取这个名就是为了这个吧”
“你觉得呢”燕寒阴阴瞥皇帝一眼，语气森然地感慨：“我这一生就都毁在交友不慎上！”然后他在皇帝几乎要笑抽的声音里漠然地走出去。
“折子我带走了，不送。”
燕寒的心情很阴郁，在出宫门的时候，差点无视守候在一旁的燕总管。
“怎么了”燕寒问。
“二少爷和小姐回来了。”燕总管低声道，“二少爷带了一个朋友。”
“然后？”燕寒停下脚步。他知道这种小事燕总管不会随便来烦他的，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少爷叫那位公子‘孤天兄’，而且那位公子很像说书人。”说是像说书人倒也不太对，雁孤天只是穿着寻常说书人常穿的长衫罢了。只是燕总管可以感觉到少年身上与许久以前相似的气息，那股气息，来自那个特别的说书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燕寒霎时激动起来，急急问道。
燕总管知道燕寒心中所想，肯定道：“当然，那位公子受二少爷所邀寄住府里。”
“好！好！我们马上回去！”
雁孤天不知燕府主人的一番心境起伏，他现在正在燕扬在自己院子为他准备的房间里，看着包袱里的衣服发呆。
不是，衣服就是有点旧啊，又没脏又没破的，要怎么换啊
思索了一番，雁孤天决定先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把行李放好后便出了房间。
岂料才出房门，雁孤天便被人扑了个满怀。“孤天兄！”燕扬悲伤痛苦地叫着，“你要救救我啊!我母亲要拿我撒气啊！我会被她打死的啊!”
跟来的燕茵听到自家哥哥的话，不由“嘁”了一声，嘲笑道：“二哥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娘每次揍你你都提升一大截，还不乐颠颠地去找娘挨揍去。”
“死丫头，你行你去啊!我可不想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燕扬咬牙切齿。
“是你叫‘扬’又不是我叫‘扬’。”燕茵非常得瑟。
“呃……可以解释一下么这个和叫不叫‘扬’有什么关系？”雁孤天插话问道。
燕茵闻言，笑眯眯地对雁孤天说着：“孤天哥哥你不知道，我爹爹和娘亲认为一个人非常非常非常欠揍，但是他们又打不过他也找不到人。于是他们就给二哥起名叫‘扬’，然后靠揍二哥来满足心中的渴望。”
燕扬闻言激动地控诉：“就是这样，摊上这样的父母，我都不知道有多惨！”
雁孤天：“……这个我真没看出来。”
燕扬闻言噎住，悻悻地噤声。
“不过……我觉得他们说的那人可能是我师父……”雁孤天继续说着。
燕扬充分发挥求知欲，“为什么”
“我师父姓扬啊。”雁孤天笑眯眯道。
燕扬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好的我相信你了……”但是有用吗啊!“要不孤天兄你替我挨一顿呗，你武功比我好。”燕扬建议道。
“不了，挨揍这种事我不喜欢。”
“……”谁喜欢啊！
“对啊，所以亲爱的儿子你好好站着等妈妈来虐吧。”慕颜戚刚进院子，听到了最后的对话，随口接下了话。
“慕将军。”雁孤天恭敬道。
慕颜戚摆摆手，“在家里叫什么将军，叫阿姨。”
雁孤天：“……阿姨。”阿姨好像是南陆的叫法吧
“哎呀不错哟接受能力很好呀!孩子有前途！”慕颜戚夸了一句。
燕扬：“……”这不是接受能力的问题好吗！
“亲爱的阿扬，来，让妈妈揍一顿。”慕颜戚一副诱哄的模样，让燕扬顿时寒毛竖起。
“那什么……”燕扬扯着嘴角，瞄准时机立刻往雁孤天身后钻。“我才不挨揍呢！”
“嘿你说什么呢!”慕颜戚看着躲在少年身后的燕扬，阴森地笑着：“再不出来下场更惨哟……”
“不！绝不！”燕扬抗争着。
雁孤天看着这俩母子的闹剧，斟酌了一下，打算开口劝一下。然而话还没出口，慕颜戚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意。
“小子，不是叫你把衣服换了吗”慕颜戚眯着眼，开始转移目标了。
少年着一袭长衫，长身玉立，眉目雅俊如神祇，除却眉宇间暗藏的几分坚毅，像极了记忆里初识那个说书人时候的感觉。只是雁孤天还要更温和些，不及那人欠揍。
然后慕颜戚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雁孤天皱了下眉，还是伸手接招了。慕颜戚没有留手，但雁孤天见招拆招地也扛下来了。
慕颜戚越打越心惊，对了有几十个来回她便强行后退止了战斗，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阿姨，可以了吗”雁孤天气息微乱，轻声问着。
慕颜戚默了一会儿，笑起来，走过去拍拍雁孤天的肩膀，欣慰道：“小子功夫不错嘛，比我家阿扬强多了!”而后她犹豫了一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雁孤天不解地眨眨眼，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在下雁孤天。”
慕颜戚闻言愣住，良久，才响起她带着些许苦涩的声音：“扬御华是你什么人？”
雁孤天一听就知道说书先生的消息已经传到燕将军这里了。想着既来之则安之，他答道：“是在下的师父。”
“你也是说书先生？”慕颜戚明明用的是疑问的语气，却莫名让人从中听出肯定的味道来。
“……是。”
慕颜戚得了肯定答复却是沉默了许久。就在雁孤天以为对话其实已经结束了的时候，又听她开口，说的却是：“他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雁孤天应道。
“好。”慕颜戚只说了这个字，深深地看雁孤天一眼，转身便走了。
这样，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了……
雁孤天看着慕颜戚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是以为师父的死与我有关么雁孤天想着女将军最后那一眼，暗暗想着。
“母亲今天有些奇怪啊！”燕扬突然说道。“竟然这么安静！”
旁边的燕茵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行了，知道你逃过一劫。”
燕扬嘿嘿笑着，侧头看见雁孤天若有所思的模样，默了一会儿，道：“放心吧，父亲母亲都不是什么偏听偏信的人。那余副将是有来府里嚼舌根，不过他们要是信了，你现在可没机会在这里站着。”
雁孤天知道他的意思，微笑道：“我知道。”须臾，他看着远处的长廊，问着身边的两人，“你们知道，‘说书先生’，代表的是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