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她的,是郗云。
许深抬手,“让开。”
能开口发声,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兴许是看清她眼底的绝望,郗云一反常态的松手了。踉跄着走了几步,她回头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庭舒会出事?所以那天千方百计的阻止我去见他。”
“如果我说是呢?”
“你混蛋!”立刻狠狠的回打了他一巴掌。
郗云没有躲闪,硬生生接下,反倒留意许深用力过红的掌心,淡淡道,“疼么?”
许深拽紧拳头,直立背脊的转身离开。背后是郗云漫不经心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声响沉稳。
路过大厅等待区的时候,许深看到有人在看报纸。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庭舒之所以有那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早上至今,只有那份报纸最可疑。
“你好,麻烦你借我看看。”
那人想来是被许深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说,“给你给你,我已经看完了。”
接过报纸翻了一页,果不其然,新闻大标题赫然写着:宏式集团总裁夏谌与法医许深,疑似有奸情。照片,正是昨天郗云接送她上车的情景。而内容更是污秽不堪。
她抓握报纸的指尖泛白冰凉,正想把所有内容看完,郗云借机夺过报纸。“够了。”
“你以为我不看,就不会知道了么?”
郗云看着她红透的眼眶,眼底一暗。之后二话不说,拽她到了医院正前方的马路上,杂乱的车辆声与匆忙的人群。
松开她,已然一圈起红的手腕,冷声道,“哭。”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霸道,我难不难过,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深想用力推开他,却被身后的电瓶车碰撞倒地。不知道撞到哪了,她整个人扶在地上,一动不动。
肇事者慌乱逃走,郗云暗自记下车牌号,对她伸手道,“起来。”
良久没有反应,他蹲下身子,前倾。发现许深哭的厉害,几近颤抖。他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许深头抵在他的胸口,沉沉得,哭诉的像个孩子。那一天,她哭了很久,久到眼睛刺痛,意识模糊——
医院五楼其中一个窗口边,模糊的站着一个人影。看样子是站立太久,有些不稳颤抖。
他捂住刚拆缝的伤口,眉头紧蹙。胸前不断渗血,手缓缓放落在茶几上的报纸,留下一个,可见纹理的手印。
“起来了?”
“妈。”
进来的正是庭舒的妈妈,秦蓉。确实,报纸是她故意拿来的。“怎么,心疼了?”
“没有。我也不想她欠我点什么。”庭舒咳嗽的收回视线,力不从心的走到床边,坐下,“这样很好,能让她尽快做出决定。”
“哪怕那个人不是你?”
“只要,不让她为难就好。”
秦蓉大笑出声,凤眼却一紧,“傻儿子。”
连莹莹这两天特别请假,来家里陪着许深。现在她正悠闲的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兴致正浓的指挥许深打扫房间。
许深强忍住额头□□的神经,“你还不承认你是来骗吃骗喝的?”
“哪有,人家是专程来宽慰你受伤的心灵。”
“那我打扫了3个小时,你动也不动?”
“错。”意犹未尽的舔舔嘴,伸出油腻腻手指一本正经道,“你总共打扫了5个小时差12分43秒。”
许深丢下抹布,一把夺过她怀里的零食,“谢谢计时!”
“不客气。”连莹莹露出她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充分展现厚脸皮的特质。
“今天你可以赖在我家,但明天要搬出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明天我要上班。”
连莹莹轻呼,及时捂上嘴。看她一脸小心谨慎的样子,许深难免觉得好笑,“我不是失恋,所以不会变成工作狂。庭舒出院后应该会很忙,我要趁现在帮他分担一点。”
“阿深,你确定,你不爱他么?”
继续忙着收拾客厅的许深,顿了顿。几缕头发,调皮的遮掩在眉眼旁,软化了她的棱角。淡淡轻哼,“恩。”
连莹莹一脸不相信的咂嘴,意料之中,有一些零食的碎片掉落在,许深刚打扫的区域,简直忍无可忍!
“我觉得,你今天就可以走了。”
被赶出家门的连莹莹,隔着门,低头啜泣道,“阿深,你好歹让我换双鞋。”
门内的许深不是没有听见,因为她还在思考,刚刚那个问题。
继上次女大学生□□案,逐一曝光,已经过去一星期左右,近日风头更盛。不少业内业外的纷纷揣测,不是巧合,而是有重大阴谋的恶性事件。
早上不到3小时,许深前后和4位女大学生进行沟通。有两位显然受到重度精神刺激,行为过激。叙述案发时的情况,口齿不清,逻辑完全浑乱,根本做不出任何判断。
而剩下两位,虽能说出个大概,但细节问题坚决不肯透露。也确实,不能把受害者逼太紧。忙活了大半个早上,也难免口干舌燥。她退而求其次,决定先暂停一会。
刚喝了一口水,脚步声传来。许深也没抬头,直接问,“检测报告出来了?”
“恩。我亲自帮你送过来了。”是苏芜。
“谢谢。不过我认为,工作上还是分工明确些好。”
苏芜挑眉,并没有打算深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也别太强迫自己。”
许深揉了揉眼旁的穴位,尽可能看上去精神些。况且她也不认为,苏芜来的并无目的。果不其然,她开口,“许深,换个人调查这个案子吧。”
“我能知道理由么?”
“没有理由,只是劝告。继续调查,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许深连喝了几口水,拿着检测报告起身,莞尔一笑,“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不差这一件。”
说完,重新走进审问室。
一天下来,案子并没有什么进展。虽然有许多信息点,但大多都是分散的。如果硬要赶进度的联系,难免有些牵扯。如果说这一起起□□作案,是属于同种性质的共同犯案,那幕后又有什么目的?
许深习惯性靠在窗边思考,掩着开一小口的窗,冷风刮在脸上,有一定的侵略性。最近小区的电路常出问题,所以夜深时都是寂静一片,除了时而来的车灯,显得通亮。
楼下忽然吵闹起来,听着说话声,像是楼上的张阿姨和她先生。许深朝下望去,这个角度是她不常注意的,因为头低的太下,有些折腾。
具体内容听不大清楚,像是刚回来。车开过的灯光扑闪,隐约带过了个人影。人影站立的角度,偏转于她这边。而后像是动了动,进了车内。
许深有些近视,又不爱带框架眼镜,看得不真切。又过了一会,门铃被按响。
她督了一眼客厅的时钟,已过十点。猫眼分辨出的,是密密的头发。
放大版的效果,类似于某种惊悚片,许深先是被吓了一跳。好在最后挪动到了半张脸,她猜出了是刚回家的张阿姨。
许深打开门,看着一脸霸道的张阿姨守在那,身后张阿姨的先生,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 “张阿姨,有什么事么?”
“小深啊,这么晚打扰你了吧?”
“没事,我还没睡。”
张阿姨一脸兴冲冲的连声点头,“那就好……阿姨就是想问你一件事,问不清楚,阿姨这心里总不太放心。”
“是关于最近的案子,你担心小美她?”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连忙捂住许深得嘴,又后知后觉地夸赞说,“小深就是机灵。那这案子,查出个所以然来了么?”
张阿姨家是老来得子,再加上小美一向体弱多病,自是十分宠爱。碰巧今年是小美离家的第一年大学生活,担心是难免的。
所以,许深更不能实话实说,“阿姨你放心,这个案子目前有了一定的进展,我们会尽快抓出真凶的。”
“那就好,那就好……”难掩喜悦之情,张阿姨拉着老伴向许深道谢后,又大大咧咧的继续往楼上走。
许深正要关门时,听到张阿姨说,“刚刚小区下的那个男人也怪吓人,大半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是提前来蹲点作案的。”
一旁她先生安慰道,“你啊就是多心,人家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就是外表有些冷。再说他开的那车,又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外面风大,许深带了根围巾下楼。手机来电的灯光,说大不大,但在这全然静谧的晚上,显得有些亮眼。
许深走了后门靠近他,可脚步不太灵活,依旧掩饰不了。无奈悻悻道,“你还真是纠缠得体。”
“上车再审问。”
郗云肃静的身形,完美隐匿在黑暗中。一双发黑的眸子,深邃意远。他表现得并不惊讶,大方到让许深怀疑,自己才是暗中偷窥的那一只。
不过,许深很没骨气的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