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遇到过一个就足以。有些话,听听过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郗云依旧定时出现在她面前,只负责上下班接送,没有一夜留宿。
直到今天,在许深所剩无几的耐心面前,他抱着疲惫不堪的董尘清回来了。兴许是这怀抱太过温暖,董尘清仍睡眼惺忪的不肯醒来。
看在照顾小涵这个小可爱,劳累过度的情况下,许深一脸正经道,“快抱到床上去。好好让她休息休息。”
原本打算叫醒她的郗云,顿了顿,抱着她走向卧室。
许深眼神清明的看着他,一个个细心的小动作,和董尘清若有似无的不放他走。等他关上门,打趣道,“肯回来睡了?”
“恩。”
许深望向他,无比认真道,“郗云,别说我矫情。你们两情相悦的日常,我怕是受不了。”
“别乱想。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哥哥。”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最重要的就是,角色带入感要强。于是,许深开口,“那晚上你就跟我一个房间。”
“你?”
“你放心,我没对你存有什么心思。你最近太累不适合睡沙发,但卧室就只有两间。我觉得,必要时候还是选择跟清醒的人一起,比较安全。”
这话不假,就是实践起来比较困难。
洗完澡后的许深,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行,就这样荒废了半个钟头。
终是叹了口气,拿出包内的速写本,出于职业病,她随身都带着。也没多想,直接在客厅开始工作。
中途倒是董尘清起夜上了趟厕所,没有好奇许深的出现,若无其事的招呼道,“这几天为了小涵的事,他也累坏了。要不晚上你跟我睡吧,姐姐。”
“恩,犯不着。我们的关系也没深到哪去。”
董尘清本想反驳,却是想到什么戛然而止。无趣的关上房门,自己睡去了。
今天心思本就没放在工作上,硬是将视线集中在速写本上,强撑了一个小时左右,许深难免感觉晕眩。
她闭了会眼睛,睁开时,不自觉往客房那留意了下。房门依旧轻掩,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终究是自己挑的头,躲不过啊……
许深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房内没有人,还留有室外的燥热。
落地窗被人打开三分之一,唯有窗帘随风阵阵舞动。一切光景,像是在月光下,不知名的逃匿。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明明一直都在客房,怎么会不知道。
许深又仔细环顾四周,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一下子,许深心底空落寂静,说不出的晦涩。
饶是这样,她仍轻声询问,“郗云,你还……在不在?”
薄纱微动,人影渐渐明朗起来。他挺立的五官,照印在窗帘的那一头。
许深望着隔纱的那头,心底翻滚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原来,我还是在意你的。
月光初冷,磨砺他轻薄的唇角,温柔万分。
“我在。”
眼看着他从窗子那走来,许深及时喊停,确保了两人的距离,“你出去过了。”
许深留意到他脚下的泥泞,解释道,“你走路喜欢右脚内磨一些,先前一路走来的都是不积水的公路,而你脚跟却带有粘稠的泥土渣子。”
最后得出结论,“这是花园才有的土质。”
“恩,分析的不错。”
见他不再隐瞒,许深也不再客气道,“你和方玉,显然是有深仇大恨的。但你宁愿让他找到你,对你报仇,也非要救小涵一命,不惜拖我下水对么?”
“你猜对了开头。但我的心机,从不会用在你身上。”郗云没有过多言语,却是难得解释。
“他为什么要针对董尘清,当时是我跟你交往,并不是她。要下手也是——”
那个答案几乎立马闪现,询问却需要极大的勇气。无关灯光,无关角度,此时的许深,红着眼,一抹笑。眼角的弧度,让人心疼。“是因为我对不对?”
郗云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惜,无疑加深了可信度。
她含着泪,紧闭上眼,痛苦无法隐藏。几乎是断断续续的说出,“你让我……怎么,再面对你。”
没有回应。
门却不合时宜的打开了,那头董尘清一脸震惊,全身颤抖的伫立在门口。
谁也不知道,董尘清到底听到了多少。
郗云疲惫的嗓音响起,“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也许是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董尘清痛苦的用手捂住脸,全身颤竖。
嘴唇哆嗦,却不由自主的倾诉, “他们,一个个抓住我,控制我……七八个人,我看不到光,周围都是黑暗的。身体像破了个大洞,血止不住……我哭,挣扎,乞求……他们那些畜生!”
话还没说完,董尘清怵的一下睁开眼睛,盯准许深,笑的癫狂,透着血淋淋的恨。
许深清楚的看到,倒映在董尘清瞳孔里的自己,木楞的可笑。
“就是因为她!我早该猜到,当年被□□的就是她,而我,只是只替罪羊!”
边说着,就作势与许深同归于尽,立马被郗云反手拦截。董尘清随机抬手,打了郗云一巴掌,手指印斜长的刻在上面。
“你不是心甘情愿替她还债吗?那好,这只是开始。现在,立马!滚出我家!”
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公寓的,等许深反应过来,已经在郗云车上,开出一两条街远了。
“你的脸……”
那一巴掌可毫不留情面,是发了狠的。郗云高削的侧脸,无疑肿胀几分。他不在意的开口,“没事。”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恨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是我对不起你。这世上的事,也够捉弄人的,连爱恨都没有价值。”
郗云的手掌足够温暖,也很大。覆盖住她整个脸颊,也遮掩了她失措迷茫的眼神。
许深只记得,他当时在耳边轻声安慰,“我带你回家。”
嗓音清冷如初,却也温暖入骨。
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到他家,他的房间不比庭舒的规整有序。整个都空落落的,很难定义为家。更多的,则像临时住所。
许深记起自己的外套和包,全落在了那里,包括几张嫌疑人的画像。她磨了磨嘴角,终究没有出声。
郗云替她开了卧室的灯,“很晚了,早点睡。”
“谢谢。”
她轻声说出那句话,他的脚步迟疑了,转而径直走来。这一次,郗云紧紧的抱住了她,深吸一口气,“你该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我爱你,阿深。”
许深的手抚上他的背,绞着衣角,不肯轻易说出一个字。
对她来说,爱是执念的一部分。有过轰轰烈烈的一段,有过心如刀绞,行如蝼蚁的愈合期。但爱并不是全部,所以,如今的她也不能再确信什么。
第二天上班,许深很快就得到庭舒带病查案的消息。依如庭舒旧往得风格,不会再与她联系。许深手上案子的重任,也被逐渐散分。
因为除了那份快件,警局找到了与当年董尘清□□案,相关的嫌疑犯。而这些人,似乎也和这一起连环□□案脱离不了干系。
也许,这其中也有郗云的功劳。为的就是逼出幕后的,方玉。
先不论方玉是否会对她下狠手,郗云家,是断然不能再住下去的。表明心意通常是件简短复杂的事,更何况其中有七年的曲折。
郗云并没有拦着她,只说了句,“你要搬走可以,但我每天要确保你的安全。”
望着他修韧的背影,许深苦涩不堪。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看到我的。”
“好——”
未曾料想,就在她搬出的几天后,苏芜就匆匆忙忙的过来找她,并告诉她郗云出事了。
“他被拘留了几天?”
“三天。”
“他的身份,不是伪造的天衣无缝。怎么会……”
苏芜打断她,垂下眼眸,“是我说出去的。”
简直不敢相信,“你?”
苏芜将前不久庭舒找过她的事,和盘托出。除了隐藏郗云对许深的种种情意。她这样一是嫉妒,二就只剩下维护郗云仅剩的尊严了。
忽然,许深停下脚步,“就让他再关在那里几天吧。”
“许深,你好狠的心。你知不知道,他这全是因为你!”
一直以来,许深都是清楚,苏芜有多爱郗云,就该有多恨自己。如果今天不是逼不得已,她肯定不会放下姿态来求自己。
许深甚至有了念头,如果爱情不是万众挑一,而是曲意迎合,是不是更加使人幸福。
许深本不想再做解释,苏芜却像是豁出去一般,“你欠董尘清的债,他替你,还了整整七年。这七年里,他被仇人追杀,差点命悬一线。他咬牙坚持了七年,为的就最后的报仇。但自从再见到你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忍气吞声,所有的仇恨,都不如你一个委屈重要。而你,只是恨他!”
“关于他,我只能说声对不起。庭舒那,我会去谈谈。但案子总归是案子,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诚然,真相也不如她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