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高才到林羡胸口,所以顾颜楚只能抬起头来,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林羡望着这双眼中,盈满了期盼的同时,掺杂了些许的祈求,心中只有叹了口气。
“那便先交由你保管,可别弄脏弄坏了。”林羡笑道,待顾颜楚点头之后,方转身回去。
林溪这才松了口气,冲顾颜楚点点头,便跟在林羡身后。快进屋时,又上前两步赶在了林羡前面,笑道:“父皇,儿臣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皇帝笑道。
“什么东西,似鸟不是鸟,碧霄云中绕,风起势更高,雨打落泥淖?”林溪背着手,自信满满,似乎就等着皇帝猜不出来,向她询问答案。
皇帝见她这样,不由被逗得笑出了声:“我猜是纸鸢。”
林溪本还在摇头晃脑的,听他这么说,险些扭了脖子:“父皇怎么知道的?儿臣想了好久,方才连大哥也没能猜出来,父皇果然英明神武。”
“你这丫头,净会说谎话。羡儿只是不与你闹罢了。”皇帝笑得慈爱,林溪却一跺脚:“父皇只会欺负儿臣。”
说罢,也不理皇帝,径直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她这番赌气的模样,引得皇帝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传到院子里,遑论是屋内屋外,都悄悄地松了口气,只是仍然不敢放松。
待礼成之后,席中众人便开始相互说话敬酒。
顾颜楚双手握着卷轴,将其横置在膝上。
因着不能铺张,是以桌上的菜肴,大多清淡。除了那鸡汤勉强能入口以外,其他的,顾颜楚一口也吃不下去,索性也不去动筷子。
舒窈见了,只当她是为了顾颜湘而难受,便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顾颜楚看着舒窈,忽然笑着凑到了她耳边:“阿窈姐姐,你说如果姐姐知道我病了,还病得很重,会怎么办?”
舒窈会意:“自然是心急如焚,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看你。”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散席时,天已经黑了,除了一些与林羡关系要好的,因多喝了几杯,还想着留下来闹一闹的,大多也都准备回家了。
顾颜楚自然是懒得等顾倾寒的,上了马车,直接便走了。
马车刚走没几步,便被勒停。因着在宫门外面,女眷使用的马车又多,是以车子的速度并不快,顾颜楚也只是感觉到了一些颠簸而已。
“怎么了?”素音刚给顾颜楚到了盏茶,见车停了,不由得出声问道。
“庄二少爷骑马在前面拦着呢。”车夫的声音传来,顾颜楚挑开帘子一看,庄洛果然横马挡在车前。
“庄二少爷还有什么事吗?”顾颜楚问道。
庄洛看了周围一眼,拍马到了车窗旁边,俯下身来,一股子酒味便迎面扑来。
顾颜楚皱眉,不耐地往后推了推,用手帕掩了口鼻。
庄洛见她这样,便往后退了些许,却仍是靠得近,只道:“这里人多,咱们清风楼说话。”
说罢,绝尘而去,惊扰了不少车马。
顾颜楚望着他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回府罢。”
“是。”素音答道,又提高了声音叫车夫听见:“回府。”
待马车缓缓行了,素音才将食盒里装着的精致点心一一拿了出来。
顾颜楚自入宫后,便没吃过东西,此时正饿着,进食的速度不由得也快了些。
待觉得腹中有七分饱后,便拿了一块雪白的糕点在手中细细把玩,忽而问道:“都安排好了?”
“是。”素音笑道,“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只等着明日了。”
“明日是何大人的寿辰,寿礼可准备好了?”
“按照小姐的吩咐,是一柄极好的金玉如意。听说,大少爷准备的是吴道子的一幅画,二小姐也挑了个红玉瓶子。”素音一面收拾着空了的盘子,一面回答道。
“她也去?”顾颜楚挑了挑眉,“若是如此,便更好了。”
回到屋中,顾颜楚吩咐人去烧水,便带着素音从暗室中去了清风楼的房间内。
房内灯火通明,门依旧是从里面反锁的。
顾颜楚坐在屏风后面,让素音去把那四人叫来。
几人来后,见到顾颜楚皆是一惊。
他们人虽少,可顾颜楚给的权力,几乎叫他们掌握了整个清风楼。若是顾颜楚来了,他们应当知道。
可他们却偏偏不知道,这样的失职,只怕顾颜楚会恼怒,因而都低着头,并不说话。
“庄二少爷已经坐在另一间雅间里了。”素音俯首至顾颜楚耳边,轻声道。
顾颜楚点点头:“有别人知道我来了吗?”
“除了他们四人,旁人都只以为是我来找他们的。”素音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这段时间,你们做得如何?”顾颜楚问道。
“小的已腾出了一间屋子,挖了个地窖,将银子全放在里面了。”温晨率先开口道,他管的是清风楼的账本与银钱进出,分外重要,因此也该他第一个说,“地窖口隐秘,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小的留着,一把交给了素音姑娘。”
“素音给了我了,只是别只注意外面,地窖里面,也得好好防范。毕竟这世上会打洞的耗子太多,若是防不胜防,便再换个地方。”顾颜楚道。
温晨道诺。
“刚开始时,有几个不听管的,叫我赶出去了,为此,周掌柜的很不高兴。”武子善接着开口,顾颜楚闻言,冷笑一声:“他若不高兴,便请另谋高就,不须在此给脸色。”
武子善默然,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小的发现,总有几间客房是上了锁的。问了周掌柜的,他说那是客人长住的房间,钥匙在客人手中。”
“找个机会,偷偷进去看看,别打草惊蛇了。”顾颜楚道,余下两人又说了些,尽管是些杂事,可一件件报上来,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听到后面,顾颜楚已经有几分困倦了。
素音见了,便轻轻咳嗽一声,那叫做乐明的孩子本来正说到兴头上,听得素音咳嗽,立马噤了声。
顾颜楚以手撑额,打了个哈欠,才发现声音没了,想着他们接下来要说的多半也不是什么大事,便道:“日后有什么事,除非是十分要紧的可以去顾府侧门找素音之外,其他的,便拿纸写了,从门缝中投入屋内。另外,客栈里的这些人也好好看看,能用的,便留下来。不能用的,找个理由赶了出去,另招就是了。”
四人道诺,顾颜楚正要开口叫他们出去,负责采买的裘文贵忽然开了口:“有件事,应当让小姐知道。”
“什么?”
“近几日,清风楼附近总有个男人在,常跟伙计们打听小姐的事。小的曾去跟他说过话,可他戒心很大,没说上几句,便不开口了。”
“长什么样子?”
“戴了斗笠,看不清,不过听声音,应当三十上下,是个混迹江湖的。”
顾颜楚仔细想了想,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人物,心生疑惑,也想弄清楚,便开口道:“下次他再问,你直接叫他进来等着,然后去找素音。”
话音未落,门便被敲响,素音望了一眼顾颜楚,便扬声道:“谁?”
“素音,是我。”庄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含了几分醉意。
“庄二少爷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小阿楚。”
“三小姐在家呢。”
“小阿楚在家,你怎么在这?”庄洛一面说着,一面敲着门,越敲越用劲。
“奴婢一远方亲戚在清风楼中做事,便来见面说几句话。”素音笑道,屋外安静了会儿,庄洛才开口道:“你开门,叫我看看。”
“只怕是不妥我这亲戚是个男子,这孤男寡女的,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不好。”
庄洛闻言笑出声:“你若没做什么,又怎么会怕别人传?”
“人言可畏。”
“”屋外又没了声响,素音等了好一会儿,又没听到脚步声,便示意乐明去看看。
乐明蹑手蹑脚的,刚走到门口,忽的敲门声又响起,吓得他往后一倒,摔了个底朝天,尽管没撞到什么东西,却也是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揉着摔着的地方,疼得小脸皱成了一团。武子善把乐明拉了起来,同时望向素音。
素音冲他摆了摆手,高声道:“这会儿也晚了,想必小姐也乏了,素音赶着回去伺候,还请庄二爷行个方便。”
庄洛又敲了会儿门,似乎泄恨一般,好半天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告诉她,我在这等着。”
说完,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素音才退回了屏风后面。
顾颜楚坐在那出着神,素音便示意四人先出去,而后去锁上了门,才走到顾颜楚身边,安静地站着,并不说话。
“你说明日何大人的寿辰,他会不会去?”半晌,顾颜楚开口问道。
素音只是站着,并不开口。
顾颜楚以手撑额,似乎在想些什么,本有几分踌躇犹豫,忽的又想通了,低低一笑:“若是明儿他去了,我便听他解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