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天怔了一下,缓缓问道:“可是三百年前已然解散的天机门?迁居栖凤山的阳蔺城那个阳家?”
虞二捂胸应道:“正是!”
花满天看了一下阳天硕又道:“这是阳守化的孙儿”。
虞二点了点头。
花家寨离穆阳郡城二百四十余里,“穆阳城”之名,便是因郡民中最大两姓穆姓和阳姓而来。
三百年前阳蔺城一族举家迁移到距花家寨七八十里外的栖凤山隐居,使得穆阳城内阳姓郡民数量大减,但穆阳城之名三百年来却无更改,栖凤山阳家因着意隐居,与外围村镇很少往来,只是近几十年因时过境迁,才与外界联系渐渐多起来,特别是十几年前阳家娶媳,与穆阳郡首富结亲,衍生了一场惊世骇俗的风波来,更使得这曾经隐世潜居的家族,为许多外人知晓。
花满天也有听说过,不想眼前这小皮孩竞是阳蔺城后人,当年天机门阳家勤王护国,功在千秋理应受世人尊敬,却不知怎的,这阳家小子阴差阳错闯到花家寨,闹出这般瓜葛来。
花满天望着已吐血带伤的虞二,心生悔意,说道:“原来是我穆阳郡英雄世家后人,你这虞二为什么不早说,也免得一时错手伤了你!”。懊悔之间却也含半分得意,暗想,看来老夫这功夫也还没全落下了。
虞二抚胸说道:“小人功力不逮,伤在花翁手下,怨不得人,花老将军,我们可以走了么?”
花满天看着虞二受了内伤依旧神情傲然,心想毫没来由地结下这段梁子,本是不该,但他生性磊落,并不忱于心上,此时更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了一下头。
虞二便牵了阳天硕,竟自走了。
出了花家寨,往北走了几里,看到路边并排立了三间木房,一处马棚,房前停了一辆马车,几匹金州马在马棚里舔着草料,那中门上挂了个牌子:虞家小栈。
一个与虞二相同穿着的青衣人将两人迎进了里屋,虞二面色苍白,挥手示意那青衣人带了阳天硕到外堂吃饭,自已便盘坐床上运气疗伤。
过了半个时晨,阳天硕吃完饭进到里屋去瞧,见虞二还在运功,面上忽白忽红,又过了许久又逐渐回复常态,虞二才呼了一口气睁开眼来,见天硕满脸担心地看着他,笑了一声:“这花老头好霸道的内力。”
“我不该私自下山,累得虞二叔叔为我受伤”阳天硕伤心道,接着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虞二笑道:“你是偷偷藏身在虞家十三骑的马车内下的山庄,也不想一下你虞二叔叔是干什么的?”
阳天硕看着虞二,突然真情流露地说道:“虞二叔叔,你对天硕真好!”
虞二淡然道:“保护咱们阳家少爷周全,是我职责所在,这没什么。”
阳天硕却辨真道:“可是……,那个花老头出掌打你时,你本来可以躲闪开,因我在你身后,你怕他打到我,所以不闪不退硬生生去接他那一掌,其实,再不济,虞二叔叔也应该单足后移以弓步与他对掌,也不至于受伤呕血,但你却是双足平马硬接,不肯稍退卸劲,这样就吃了大亏!我说得对不对啊,虞二叔叔!”
虞二大感诧然,伸手摸着阳天硕的头,温声说道:“你智力、悟性如此高超,仅仅对掌一招,就能做这样致细解析,且见识点评如此精准,天底下什么武功能经得你学呀!可为什么成天就是逃学,这回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险些没出了大乱子,听叔叔的话,咱们在这歇上一宿,明天回山庄,便好好修习功课,再也不逃学了,好么?”
阳天硕率然道:“虞二叔叔,你待我这么好,我也愿意听你的话,但我是没办法修练武功了!”
虞二奇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小天硕唉道:“武学招式或许我一看很快就能学会,但虞二叔叔,只有招式没有内力那能叫武功么?”
“当然不行,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古语早有定论的。”虞二随口肯定道。
天硕:“那内功修练又是从哪一步开始呢?”
虞二:“武功修练按境、期、阶而分,每境前、中、后三期、每期初、中、高三阶”
“气功境内功修练旨在练精化气,三个时期:前期精田、中期气脉、后期灵炉,而最基础的精田期又包含初阶入静、中阶会意、高阶元田,要是你觉得山庄偃武院的老师教得不好,那以后可以由虞二叔叔教你啊!”
天硕:“不是,老师教得很好,我也能理解明白,就是这精田期初阶--入静,我是永远做不到的,师兄弟们都在老师引导下入了静,唯独我始终神采奕奕,无数次我也很认真地把老师教的什么‘读数法’‘观想法’‘数息法’‘一念代方念’等等方法都努力尝试过,却终是不顶用啊”
天硕:“几个老师也都轮着引导,几个月下来,每一回最后的结果都不是入静---而是入睡了!”
“后来老师们都说,我特性好动,心猿意马,杂念丛生,是天生与静为敌的,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虞二叔叔,我这辈子是练不了气功境心法的,不然也好想能练成功夫,去打那花老头一掌,也让他吐一口血,为你出气。”
虞二听了沉思不语,这孩子天赋佳质、悟性奇高,本应是个武学奇才,却偏偏物极必反,智力、悟性太高,思想就过度活跃,从而不能入静,则内功心法所有后续境界就不用说了。
这个难题自已也解决不了。
阳家山庄偃武院的教师哪一位都不比自已差,竟然都无法引导天硕入静,难不成这种慧根品质就终身无法修练气功。
对于天机门后人、阳家山庄世家子弟而言,这可是件大事,但愿是自已知寡识陋,也许庄内就有高人能帮他解决,否则……
思绪不宁的虞二看着阳天硕也是心有不甘的神情,只能安慰道:“练习气功心法可不是一遇困难就退缩的,只要用心总能冲破难关,老师没办法,不代表所有人都没办法,也许你爹爹就有办法呢,他也快要回山庄了,到时问一问,也许就有办法了呢!别想许多,安心去睡吧,我们明早即回山庄。”
次日,虞二与阳天硕二人各骑一马,向栖凤山而去,因阳天硕此前未骑过马,虞二便一路牵着天硕所乘的马缰并骑而行,快近已时才走了五十多里。
看着骄阳渐白,肌肤生暖,见路边有一大池塘,正想下马歇脚,听得后边“叮铃、叮铃”马铃声响,一辆马车在道上飞跑,驾车人一身浅青罗袄,正扬鞭策马驱车急驰。
阳天硕一看欢声叫道:“给我娘送午饭的马车,你看,跑得好快啊!”
说着想到什么似得问道:“虞二叔叔,为什么我娘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她每餐饭菜都要从外公家费这么大劲,这么大老远送来啊?”
虞二不期他有这一问,楞了一下,搪道:“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阳天硕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怔怔地看着他,虞二正色道:“你爹娘都爱你如心头肉,你就别问那许多,以后自然明白。”
这时,那驾车人看到二人,驰到跟前,“吁”地一声,急拉缰绳,双马前足人立,那急驰马车竟然顿步而停。
驾车人向虞二一拱手:“二爷,可有吩咐!”
虞二道:“辛苦了!”接着摆了摆手,那驾车人马鞭一甩,车驾又是急奔而去。
阳天硕看得满心欣羡:“哇!他好厉害呀”。
虞二笑道:“他的骑术的确不坏,但还不算上乘……”
忽地阳天硕猛地狠拍马臀,驾马向前急冲,口中叫道:“我也试试”。
虞二大惊:“危险!”催马直追。
那马儿一路徐徐而走,本来就不得尽兴,这时撒欢扬蹄,竞是越奔越快,虞二追在后头不住阶地叫喊:“伏低,伏低身子,抱紧了!”。
这阳天硕确是高智力少年,揪着马鬃,任由马儿飞驰奔跳,就是紧紧贴在马背上,怎么也不会掉落。
虞二本来惶惶追赶着,发现自已越追越心安,到后来二人干脆赛跑争先起来,这一路狂奔,直跑到近午时,眼看前方山深林翠,一条清河脚下弯延,却是到了栖凤山下。
二人住马流纶河边,都感觉这一番急速飙马,酐畅淋漓。
阳天硕更是意气风发,豪气昂昂,好象打了一场胜战一般,很是得意。
二人吃些干粮,歇了半晌,就乘兴上山。
回到庄内,因父亲阳孟霖不在,虞二急急去禀报主母。
阳天硕生性贪玩,闲不住,也不去见母亲,想着自已青梅竹马的表妹穆俏奴,便一溜烟跑了。
他要去和她说说刚才飙马的得意事。
阳家山庄建于浅岭缓坡,历经三百年扩修增葺,已是楼台林立、庭院延绵,阳天硕七拐八弯进了一处宽阔大院---偃武院。
午后院内静悄悄地,空旷旷的好象没什么人。
阳天硕转了一圈正要出院,却听到“禅静室”传来“松---!”“松---!”的内功口诀声。
天硕一喜,知道这是有人正练习入静心境,需要驱除杂念、全身放松,所有意识关注下丹田一个点,从而忘我入静,而初学者往往口中念出诀语,以助行功。
阳天硕无数次练习,一开始驱除杂念时便就越驱越多,脑中万象丛生,无法继续,但功法理论却是明白。
到禅静室一看,里边端坐一女二男。
三个少年正闭目练功,那女孩纤眉妙目,正是自已同龄表妹穆俏奴,身材矮敦的小胖子是族弟阳天仇。
而念诀带功的长身男孩却是时常与自已较劲的堂哥阳天桦,是大伯阳孟森的孩子,今年十六,大了自已两岁,也是当前阳家山庄众师兄弟中功夫最好的一名少年弟子,阳天硕顽皮,时常被他教训。
阳天硕见了,暗自“呵呵”一句,皮熊心性顿发,眼珠子都不转,一个坏主意便计上心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