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在害怕什么?”
晟禾田慢悠悠地将纸条按照先前的折痕叠好,而后眯起眼睛,老奸巨猾的眼神盯着吕绍稚。后者神色平静得有些不自然,腮帮子鼓鼓被舌头顶了下。
他双腿叉开坐着,胳膊肘垫在膝盖上面,衬衣的袖口被挽到袖口。
祭司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瓜葛,但见吕绍稚此刻的表情,便猜到她心里面很舒服。脑袋转向晟白玉,戳戳他,小声讲话,“我有点困了,你上来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吧。”
晟白玉的注意力从揉捏自己的手指头回神,答应。
两人离开后,客厅里直落了晟禾田和吕绍稚。
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正在僵持不下,仿佛是谁沉默的时间长,谁就能够取得胜利似的reads;。晟禾田和吕绍稚的关系,有点微妙。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叫做暮色的pub,晟禾田刚成年,被闺蜜朵佳拉着去酒吧耍。闺蜜说酒吧里鱼龙混杂,要进去的话打扮得不能够太清纯太干净,否则别人会认为你好骗欺负你。所以在朵佳鼓动之下,晟禾田化了浓妆,厚重的粉底和眼影之下,本来的容貌早已分辨不清。
暗香浮动的躁动中,隔了一段距离,晟禾田一眼就瞅见吕绍稚,少不经事的晟禾田耐不住激动拐拐朵佳的胳膊,“你瞧那个男人,帅吗?”
“哪呢?这酒吧里的男人,可不能乱接触……嗳,冬瓜,你去哪?”冬瓜,是佳佳对晟禾田特殊的称号。两个人最开始臭味相投的时候,朵佳热衷于晟禾田的外号,禾田,太俗,甜甜,太娇,甜瓜,不好听,最终雅俗共赏的称呼她冬瓜。
朵佳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瞧着晟禾田已经在帅哥面前站定,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脸红红的,有些拘谨。当时的晟禾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就蹿到了男人所在的卡座区域,十分理直气壮,神色清明地问,“帅哥,有空没?”
“恩?”男人特有的,低沉的嗓音,胳膊很随意地展开搭到沙发上,弯了嘴角,“怎么了?”
晟禾田心里面紧张死了,人生中第一次和男生搭讪,鬼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刚我和朋友打赌。要不到你手机号,我待会可要受惩罚将那桌上的酒都喝光呢~”
她有点紧张,故意放慢的语调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发抖,但是双腿早已站不住了,她还没习惯穿高跟鞋,恨天高的鞋底支撑着晟禾田的脚掌有些疼,为了不让自己摔倒,瞅着男人身旁沙发的空位置,一屁股坐下。
可……太紧张,位置判断的有些偏差。
他坐在长沙发正中央,旁的空子大,可晟禾田这一坐,偏偏贴紧他的大腿外侧。线条规整的裤线被强制性的一扯,男人结实的腿部线条异常明显。隔着层布料,晟禾田能够感受的到自己在发酵,滚烫的体温传过来,晟禾田几次想起来,无奈四肢已经僵了。
索性,她一脸镇定地仰起小脸,目光清澈地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剑眉星目,他的模样很锋利,有些不近人情,但嘴角一旦弯起来,瞬时间就冰消雪融,十分的暖心。
晟禾田端正地坐着,没注意到男人的胳膊已经搭过来,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男人揽近肩膀,
“我想看你输,怎么办?”
男人在说情话的时候,眉眼是最诱人的。更何况吕绍稚是属于那种勾人夺魄的桃花眼,黑漆漆的眸子里,深邃而绵长,伴着他磨人的嗓音。晟禾田彻底懵了,前来搭讪的一腔孤勇和缜密计划,最终败给了眼前男人的轻车熟路。
踏出暮色。
吕绍稚松开怀里的女人,言之凿凿,“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刚也帮你赚了面,你自个打车回去吧。”说完,吕绍稚双手抄进裤口袋,帅气地转身,朝另一个路口,走了。
愣在原地的晟禾田呆了会,反应过来喊他,“你叫什么名字?”
背身走的吕绍稚头也没回,胳膊扬起来,挥两下。无声地表示,再也不见。
后来,两个人之间就没有后来了。两人第二次再见面时,吕绍稚的身边多了个女朋友,而她也只是被保护的小妹妹。
少不经事的晟禾田,在月色清凉的夜晚,被这样一个男人撩了一番,心肯定是久久不能够平静。再见面,那种感觉便没了。只是这场遇见,为两人的关系多了些故事罢了。
“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reads;!”严肃着一张脸沉默许久的男人,在一片静默之中倏地笑出声,自然的抻着胳膊垫在后脑勺往沙发上躺,玩世不恭地依旧没有正行,“大人的事,小孩别瞎打听。”
晟禾田不服气,都问到这了,还能让他逃了不成,“我已经二十了,是成年人!”
“呵呵,别以为自己谈个恋爱,多吃几年饭就长大了。当年在酒吧里,你搭讪的若不是我,看你被吃的能剩下骨头吗?”
被提到昔日囧事,晟禾田没搭理他,吐吐舌头,做鬼脸,“你长得那么帅,谁能比过你啊,放心,有你在,我就没可能搭讪其他人。”
“幺,是吗,真荣幸这是在夸我!”吕绍稚痞痞的,抹了把胡子。
晟禾田和她拌着嘴,俨然已经忘记,自己和他对峙的初衷是什么。最终任由着他拍拍屁股,朝着口袋大摇大摆的回了房间。
另一件客房里。
“不是困了吗?”进了卧室,晟白玉瞧一眼翻开笔电的姑娘,不解。
祭司诚实,“他们在那说话,我觉着我不适合听,就跑上来了。”
晟白玉笑笑,觉着她的解释挺有道理,“那为什么拉上我,我对他们的话题挺感兴趣的。”
“那你下去吧,我自己看电影。”祭司将笔电放在小矮桌上,后背靠在床沿上,支着脑袋晃鼠标,寻找自己要的电影。
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偏了脑袋去看,晟白玉正双手撑在身后,斜斜的坐在床边,饶有兴趣的勾着眼神看她。
祭司从地毯上的软垫上爬起来,去勾他的胳膊,“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
她的声音暖暖的,有些懒。够到他的胳膊后祭司将他拉下来,和自己并排着坐在电脑前。
“祭司。”晟白玉喊她一声,伸手将她反扣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耳边。他有很多的话想说,有很多的问题想知道,他想要了解她这个人,了解她的生活。但此时,一开口,又不知道应该先说什么,“你想家吗?”
晟白玉握着鼠标,随意的上下翻滚着页面,花里胡哨的电影宣传海报,有些不知所看。
怀里的女人小幅度的蠕动了一下,头发挠得他有些痒。
“不是很想。”祭司想起自己要看什么电影了,麻溜地从晟白玉的手里抢过鼠标,然后敲了两下键盘找到,点击了播放。
烂熟于心的广告词重复的被轮番滚动,六十秒后,电影开头的节奏从喇叭里传出来。晟白玉换了个舒服个姿势,将祭司拥着。
怀里的人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来r城开餐厅吗?”
晟白玉嗓子闷闷地恩了一下,回问她,“为什么?”
他心里已经有答案,她为什么来r城,为什么留在这里。
祭司知道,这问题,是个困扰。困着她自己,扰着旁人的清净。电影已经开始播放,男女主角也逐渐出场,本应该是自己很喜欢的影音,但此刻,她一点也看不进去,“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座城。”
恩,爱屋及乌,他懂。晟白玉没吱声,漫不经心地盯着视频中一帧一帧变换的画面。他有些慌乱,人生中头一次,没有势在必得的冲劲。
“我人生中第一次看海就是在这座城,我没有去过其他的海滨城市,所以对这里特别的喜欢reads;。有时候我也会想家,但是我女孩子早晚就要出嫁的,我何常不选择一座自己喜欢的城市呢,说不准,这生活,就是一辈子。”
晟白玉静静地听着,心里面不是滋味,他内心清楚,祭司的这些回忆,都和那个叫做宋玉成的男人挂钩。
毫不惭愧的说,他在吃醋。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晟白玉在祭司的生命中,都晚了一步。
“其实我挺自私的。总认为弟弟会陪着父母,自己就可以任意的出来逛。”此时的祭司只是单纯的想和晟白玉聊聊自己的事情,让他多知道一些,两个人近一些,“大学毕业后,我走的真的很决绝,一腔孤勇的跑出来,其实刚来的时候我吃过很多苦,为了图便宜租的房子,被变态邻居骚扰过,头几个月没有工作,吃饭都得省着吃,每天洗完脸水乳都不敢多拍一点,生怕自己的化妆品用完了,需要重新买。”
那些受苦的日子,在此刻风平浪静时说出来,多少有些成王败寇的意味。
祭司真的挺荣幸的,能够挺过来,能够再r城站稳脚,留下来。
“我没有朋友的。住在合租房的时候,交过一个朋友,但是有一日,她哭着鼻子说家里母亲住院,需要钱。我当时没犹豫,就把身上最后的积蓄全给了她。当时我们两个人真的感情很好。”说道这时,祭司突然就合了眼睛,眼眶热热的,有些难受,“我没想到她拿了我的钱,就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呢?”晟白玉声音沉沉的,心里跟着她难受。
祭司脑袋仰起来,眼角挂泪,嘴角噙笑,“可能是她也没想到我会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她吧。她其实还挺有良心的,走之前帮我交了三个月的房费。我才不至于露宿街头。我其实挺矫情的,口袋里有钱的时候,对工作挑三拣四的,但当我穷得叮当响的时候,那些工作也全都和我绝缘了。”
祭司估计是看着晟白玉的眉头蹙得越来越深了,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抬手去揉他的眉头,语调轻松,“我现在不是活的挺好的嘛!至少没饿死。”
晟白玉面色沉重,有些心疼眼前的姑娘,“你身上一分钱也没了吗?”
“有零钱,够我吃几天饭的。当时那室友说父母生病,演的挺真的,因为她也有固定工作,距离她开薪水的时间也没几天,本打算是让她开薪水时就还我了,我也不至于穷着。可谁知,她是骗子呢。”祭司笑了笑,不知道该说自己好骗,还是评价自己善良。
“后来,我接了几个家教的活,小时候我爸妈逼着我学了挺多特长的,钢琴啊画画啊都能拿得出手,所以我勉强撑了几天。当时网络直播正流行,我随手注册了号,没想到就被签了……后来生活才好了些。我也有钱租了更好的公寓。”
“多亏了你坚强,否则,我现在都见不到你了。”他也吃过很多苦,但从来没有为自己的生活感到心疼。但是此时,听到祭司在将她经历的生活,心里面一阵一阵的疼痛。
经历的时候,祭司觉着沮丧和绝望,但是经过了那段时期,再回想起来,还是蛮骄傲的,至少她现在独立了,“晟白玉,你知道吗?我已经半年没有交过朋友,除了远在z市的闺蜜是不是会打个电话,每天在直播房间自言自语,以及日常外出的交谈,我很少说话的。所以,你知道吗,我当时决定和网友见面,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蓝而呢,见面后,就被莫名其妙地警告性的科普着,网友见面的危险性。
当时祭司心里面,其实挺委屈的。
“那,我原谅你泼我可乐这件事。”
祭司:“……”
喂,重点不是这个,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