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阁紧挨着未巧的房间,走不到几步就是书阁了,看着一排排整齐的书简、帛书,一股亲切感立即涌上心头。
“想我了吧。”
未巧在书阁里转了转,随手挑了几卷,却怎么也没发现上次看过的《百草集》。
“怎么不见了?明明放在东柜二层的。”
未巧又仔细翻找了一会儿,无果,无奈只好放弃,只得抱起了刚才挑的书,向后门走去。
书阁后,是一个小院。这个时间,观內的弟子大都集中在前院参加早课,平时也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未巧倒不用参加什么早课,这里便成了她读书的好地方。
刚一踏出门槛,眼前的画面就让未巧不知所措。院子不大,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簸箕,都是晾晒的草药,还有许多新鲜的残枝散落在地上。
院子里的花圃从前无人打理,都长满了杂草。而现在,花圃里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有的还结出了花骨朵。像这一株芍药,已经张开了硕大的花盘,绯红色的花瓣一层层的叠在一起,就像一波波浪花一样。
小院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什么人,未巧也想不出观里有什么酷爱药理的人。难道是月姨的身体出了什么叉子?
“《百草集》。”
院中的石桌上静静的躺着用来装《百草集》的锦袋,只是不见里面的书。小小的石桌上还杂乱的摆放着各种医书。
“姑娘在找什么?”
刚外出的子素想起昨夜忘了将书收起来,于是匆匆赶到这里,准备收拾收拾,正好撞见来院子里读书的未巧在翻动那些医书。
“对不起。”
望向来人,未巧不禁一愣,自己从未见过这么俊俏的男子。
简单朴素的白衣,料子也是很普通的麻布,甚至还不如山脚下村民穿的好,虽然衣服有些旧了,但却将他那张脸更加衬得清新脱俗。只是那腰间的司南佩却显得格格不入,除此之外也没有过多的修饰。
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白色丝带束在了脑后,偶尔有几丝头发从额头上跌落,拂过面颊,与其长长的睫毛相互挑逗,但很快就被重新整理到耳后。
而真正吸引未巧的却是他的眼睛,深邃的让人看不通透,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一颗黑曜石一般泛着光晕,时不时的眼神涣散让人知道他似乎有些乏了,可是很快便会恢复原来的炯毅。
虽然他的面容虽略显疲惫,但在未巧看来依旧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就连自己的好友——暮空尘与他相比都要逊色几分。
“我只是在找《百草集》。”
子素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从怀中取出一卷书递给了未巧,正是未巧想要的《百草集》。
“给你。”
“我不着急的,你先用吧!”未巧推辞道。
“没事,我已经背下了。”
未巧掂了掂手中的《百草集》,诧异地看向子素。
“你背完了整卷?”
子素取下背后的竹篓,然后径直走到花圃中,细心的打理起院中的草药来。而对于未巧的质疑也只是笑了一下。未巧好奇的看了看脚边的竹篓,里面只有一些挖草药的工具。
“这些是你弄的?”
“嗯。”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观中的人,你为何这么喜欢药理?”未巧继续问到。
“我来观中也没有多久,只是听闻蒙山清风观藏书众多,想来借书学习而已。”
打理完花圃后,子素走到石桌前,将桌上的书都收拾好了,只留下一卷《百草集》。
“我以前…都在这里看书的。”
未巧本不想打扰子素,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去处,见对方也没有要赶走她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腾出一地,没办法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试探。
子素也不傻,一下便听出了未巧的言外之意。
“是么?但这段时间也怎么没见你来过这儿呢。”
“我…我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所以就没怎么来这里。”
子素扭过头,仔细看了看面前略犯难色的女子,虽谈不上什么倾国倾城,但也是娇小可爱。淡绿色的纱裙裹着稍稍有些削瘦的身子,让人看了也不禁会生出爱怜之情。
“你待在这儿吧,只是这里有些杂乱,希望这些东西不会影响到你读书的心情。”
“当然不会,我还怕打扰到你呢。你弄你的吧,就当我不在好了。”说着,未巧摊开了竹简,准备看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子素像是想到了什么。
“在下子素,不知姑娘叫什么?”
“我叫未巧。”
子素莞尔一笑,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未巧的脚踝后便没再问什么,自己打理起自己的事情来。未巧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书,时不时会看一眼正在翻晒草药的子素,但也只是带点好奇。
观月楼上。三青看着书阁小院的方向,脸色依旧如水般平静,手中的茶似乎已经凉了。
“见面了吗?”
“嗯。”一旁的月姨应声到。
三青将茶杯放回桌上,看了看月姨,又望了望书阁。他明白,月一直将未巧视为己出,心里担忧亦是难免的。虽然未巧到观里短短不到一年,但她的聪慧乖巧十分惹人喜爱,自己也希望这个弟子能平安的度过未来的日子,不仅是为了未巧,也是为了她。
三青的目光停留在了东边的天空,那里依旧一片朦胧,看不通透。
“希望她能顺利。”
“仲风,你怎么回事儿!又耽误我的武课,你的早课何时才能给我准时结束!”
“长(zhǎng)风,凡事莫急,若我早课没做好,弟子们如何习好武术,上好你的武课呢?”
“莫急莫急,就你不急,你看这些臭小子,一个个睡得跟猪似的,谁听你的课了!”
“啪”——长风一掌拍到书案上,怒气冲冲的看着面前一群萎靡不振的弟子,个个都还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真不知道仲风是怎么上早课的,不仅无法准时结束,还这么纵容弟子明目张胆的在课上睡觉。
“真是不成器!”
轰——又是一掌,仲风跟前的书案顿时化为乌有。正睡得香的暮空尘一下子被这雷鸣般的响声给震醒了。
“长风长老。”
没想到一觉醒来,又看见长风长老和仲风长老在这儿绊嘴皮子了,这种事快成家常便饭了。暮空尘赶紧叫醒身边还在睡得弟子们,从长风长老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来看,等下武课有得他们好受的了。
“怎么不早叫醒我?”
水石偷偷猛抓了一记暮空尘的屁股,细声说到。
“嗯”,闷哼了一声,暮空尘随手拿起书桌上的竹简,一下打在了水石的肥头上。
“死胖子,叫你睡得跟猪一样,这么大的声都弄不醒你。”
抬头瞅了瞅,仲风长老面前的书案已经碎满了一地,水石不禁猛咽了一口口水。
“天啦!这次死定了!”
“你两给我闭嘴,还有时间在这儿嘀咕,给我滚到东院练武功去。”长风长老狠狠地瞪了一眼暮空尘和水石,
“还有你们,全都这么不争气,小心我让你们全部滚蛋。哼——”
“是,长老。”
台下的弟子们都没敢抬头看长风长老的脸色,一个个都落跑似的赶去了东院,独留仲风一人呆坐着暗自神伤。
“我的楠木桌啊——”
长风长老和仲风长老是一对孪生兄弟,分别教授武课和早课,两人的性情也是大相径庭。仲风长老好文,做事有条不紊,虽然有时会很啰嗦,但也不乏沉稳,也正是这份沉稳,让他位列长老之首。长风长老是兄长,为人刚直不阿,从不拖泥带水,只是脾气古怪,比起经书到更喜欢武术。
东院十分宽敞,环境也十分清幽,是平时蒙山弟子练习武术的地方,早课完后,弟子们会在这里再习一节武课。
“空尘,怎么最近都不见未巧啊,你平时不最喜欢把她拴在身上的嘛!”
暮空尘没有说话,只顾着取自己的佩剑。
“不会你也不知道吧?”
水石看着沉默不语的暮空尘,心里不免多了几分诧异。看来,他是真不知道。
“说起来,还真有大半年没见你粘着她了。”
“哪有大半年。”
嗖——伴随着一阵疾风,暮空尘嫌恶的瞪了一眼水石后,挥剑而过。
“尘起。”
暮空尘一声令下,水石腰间那又厚又宽的剑瞬间就脱出他的控制。还未来得急反应,水石圆鼓鼓的手掌愣是被震得生疼。
“好你个混球,敢偷袭。”
大喝一声,水石也不甘势弱,顺手折下一支桃枝,注入灵气,以木做剑,笔直的飞向暮空尘。
见桃枝已逼近自己,暮空尘轻掂剑腹,一跃而起,躲过了攻击。地上的水石暗笑了一声,另一支桃枝早已挣脱了水石的双手,迅速的向暮空尘袭去。
暮空尘凌厉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再次袭来的桃枝,也不闪躲,一个飞身后,又凌空一脚将桃枝给踢了回去。
“哎呀!”
水石迅速弯腰抽回地上的佩剑,将剑身挡在自己的面前,只听见似金属般碰撞的声音后,桃枝重重的划过剑身,如脆弱的泥土块碎成了一地。手中的剑也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身体虽略微摇晃了几下,但也并未影响水石顺利躲过飞回来的桃枝。
“好了,不打了。”
水石摆了摆手,将剑收回,走到了暮空尘身边。
青色的长衣被风吹起,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暮空尘款款落回了地上,默默地收拾着身上的不妥处,可他的目光正死死定在一个人的身上,不是水石。
倚在柱前的那抹淡绿色让他欣喜万分。
“空尘,水石。”
未巧早就来到了东院,看到打得正起劲儿的两人,也没敢上前阻扰。
水石也是十分惊喜,连忙上前去,这都好久没见未巧了,心里还是十分挂念的。
“未巧,你这都去哪儿?最近你不在,月姨做的菜都给我吃腻了。”
未巧轻笑了一声,说道,
“我不在,不也还是月姨做的菜么,那你怎么没吃腻呢?”
“额……”
暮空尘弹了一下水石的后脑勺,转身看了看未巧,许久没见,未巧的身子似乎都削瘦了许多。
“你到底去哪儿?到处不见人。”
“没…没去哪儿,只是生了场小病,师父和月姨把我带到安静点的地方养病去了。”
未巧解释到。
看着未巧有些闪躲的眼神,暮空尘知道未巧有所隐瞒,兴许是下山了吧,但她不说,自己也没什么好问的。
“病好了就好,以后要多注意身体。”
“嗯嗯,知道啦。”未巧点头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