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锋骑摩托车载着周云莉在凤阳镇街头慢慢走,周云莉左右看商铺招牌。
王世锋:“真不愧是锻铸造基地。这空气,呛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早晓得不来了。”
周云莉:“就来吃碗米豆腐,管他嘞。开慢点,那边有一家。”
“嘁。”
“看哪家有得吃,吃完就走。你又没来过,晓得哪家的好吃?”
“不懂了吧?老二讲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算是碗普通不过的米豆腐,也得找家正宗的吃。”
“老二?这话好像是孔子讲的。”
“孔老二嘛。”
“你这话可是对圣人大不敬。”
“我心目中没有圣人,只有仁义礼智信,孔丘属智者。”
“学历史就学成这样?”
“以为都学成子曰诗云?无论是圣是贤,学的是他们的思想、精神,而不是引其经、论其典。”
周云莉往王世锋肩膀上拍一掌:“开你的车吧!我可不想信儒教。”
“错,大错特错!儒非教,是一门学问,喊儒学。”
周云莉不耐烦地频频点头:“儒学、儒学。看到路,莫撞到人了。”
王世锋一甩车把,闪过一位突然横穿马路的女人:“我靠!”
……………………
沈宁雨今天没跟着爷爷沈仕贵进城卖菜,而是跑到柳家岭来了。
柳家岭,村林场最高的山。近峰顶一个三岔路口,往上去向县黄蘗山林场场部、左下往杀军坳村、右下过村林场路口至新落枷峒路口。
柳家岭主峰一侧有个深近三十米的天坑,村里人称之为灯盏窝!
前些天,沈宁雨来采野果时发现一条野兔道,设了个绳套,今天上来验证自已运气如何。
绳套没了!但沈宁雨并未失望,因为他看得出来绳套是被拖着走的,所以,野兔应该套着了,在逃!
沈宁雨抹把汗水,低头循着蛛丝马迹慢慢前行。
烈日当空,知了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沈宁雨面露喜色:天老爷有眼,一只脚上套着麻绳的野兔在草丛中喘息,麻绳一端还拴着那根小木棍。
见沈宁雨慢慢走过来,野兔警惕地竖起双耳,努力跳动、逃跑。
沈宁雨满脸笑容,慢慢跟在野兔后面走,反正你今天是跑不掉了!
突然,野兔奋力一跃,掉下悬崖。
沈宁雨心中一紧,抢前几步,探头往悬崖下看,只能看到众多树枝。
沈宁雨趴在地上,探头往下看,还是只能看到树枝。
沈宁雨用脚勾住一棵小树,努力探头。
看到了,麻绳挂在树枝上,野兔挂在麻绳上。
沈宁雨起身来,折下一根树枝,把细枝掰干净,趴下,用穿着拖鞋的脚勾着小树,努力伸出手去勾麻绳。
树枝慢慢够着麻绳,但未能将其提上来;树枝再次去够麻绳,又未能成功;树枝又一次够向麻绳。
沈宁雨勾着小树的脚由脚背滑向脚趾。
树枝够着麻绳,缓缓上挑。
沈宁雨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沈宁雨勾着小树的脚突然脱离、身体一滑,向悬崖下栽去。
下坠的沈宁雨非常冷静,双手努力抓任何能抓住的东西。
但抓住的树枝都不足以承受他下坠的力量,树枝都断了,好在,减缓了他下坠的力道。
终于,沈宁雨重重地跌落在地面,失去知觉。
连知了都在为沈宁雨惋惜,“哎呀、哎呀”地大叫个不停。
沈宁雨右膝盖泌出血来。
上方不高处,野兔和麻绳挂在树枝上。
………………
一条小巷,青石板路,人不多。两边旧式民居,各家摆卖的陶瓷器、竹木家具、日杂用品、干腊腌货……
王世锋锁好摩托车,领着周云莉往小巷深处走:“你虽是本地人,却没逛过这些小巷是不?”
周云莉:“那当然。你看这石板路,幸亏我没穿高跟鞋,不然肯定崴脚。你怎么连背街小巷都一清二楚?以前来过?”
“来之前,我在网上把楚庆县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找出来看过。”
“做什么事都一样,太过认真不好。”
一间青砖瓦房,铺板完全卸下。
一对头发全白的老夫妇躺在屋里的竹凉椅上瞌睡,手上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门头挂着一块有些年头的木板,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米豆腐”。
王世锋:“就这家。”
周云莉:“这家?”
周云莉跟着王世锋往里走。
两张四方桌,桌上一个茶壶,几个倒扣的茶杯,一个有盖的竹筒。每张桌边边上各四张条凳。靠里边一个放着各种工具和多个瓶瓶罐罐的操作台。
王世锋领着周云莉进来:“老板,一客米豆腐。”
老头睁开眼,懒洋洋地起身来:“就好,煮滚还是凉拌?”
王世锋拉着周云莉坐在桌边的条凳上:“米豆腐煮过还吃什么?当然凉拌。”
老太太这时不得不睁开眼,慢慢起身来:“又一个懂吃的。坐,先喝碗凉茶。凉茶不要钱。”
王世锋斟两杯茶,两人边喝茶边看二老操作。
老头端出一块放着米豆腐的木板放在王世锋两人面前的四方桌上,拿线弓切成一厘米见方的小块,转身拿来个瓷盘,把米豆腐搁瓷盘里,转身坐回凉椅上看老太太操作。
老太太拿两块早洗好的老姜、两个红辣椒、两瓣蒜扔进小石碓中细细舂碎,拿来木勺和瓷碟,用木勺把石碓中的东西舀进瓷碟中,再捧出一个陶瓷坛子,用木勺舀勺浆,最后拿个瓷瓶来倒点粉末在瓷碟里,拿筷子搅匀。
老太太把蘸料端到王世锋和周云莉面前的方桌来放下,转身坐回凉椅上。
周云莉瞧一瞧:“碗和筷子嘞?”
王世锋拿起桌上的竹筒,掀开盖,抽出两支竹签,递给周云莉一支:“莫讲外行话,就用这个。”
周云莉接过竹签,串块米豆腐在蘸料上蘸一蘸,品尝,点头:“唔,好味道。”
坐在凉椅上的二老满意地笑。
王世锋:“那当然,吃得出米是用新稻草灰水泡的么?”
周云莉大吃,根本不注意自已的吃相:“我讲怎么总有股子清香味嘞。和县城的确实不同。”
“这才是真正的老板。”
“呃?哪家买卖没个老板?”
“又不懂了吧?以为是个买卖人都可以喊老板?严格来讲,老板,指的不是人,而是指商品和服务。指那些在残酷竞争中,长期屹立不倒的品牌。”
“停!跨行了哈,这应该是经济学范畴吧?”
王世锋笑道:“历史应用学。”
周云莉笑道:“历史应用学?又讲故事呐?”
二老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两人,开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