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雨慢慢苏醒,捂着流血的膝盖慢慢爬行,停下来,拔出一株草,仔细看看,去掉带泥部分,整株塞进嘴里细细地嚼。
烈日当空。
知了叫声。
一条蛇慢慢游过。
沈宁雨把嚼烂的草吐在左手上,用右手摊开,敷在流血的膝盖伤口上,摘几片大树叶包裹,扯根藤条细细地捆绑好。
沈宁雨慢慢撑到阴影下,调整好位置靠坐着,放松下来,抬头大声吼道:“有人么?听不听得到……”
沈宁雨仰头看看挂在半空中的野兔,惋惜地摇摇头。
几点小鸟落下来,在不远处好奇地看沈宁雨。
沈宁雨吹吹口哨,小鸟飞开,停在不远处叽叽喳喳。
沈宁雨轻轻扪扪膝盖上的药包,皱皱眉。
沈宁雨抬头看看仍在企图挣脱的野兔。
沈宁雨扯出一把草根放在身边,拿一根,用手勒净泥沙,放进口中细细地嚼、吸吮汁水,吐出草根渣,大声叫:“有人么?听不听得到?”
沈宁雨再拿一根草根勒净泥沙,放进口中细细地嚼、吸吮汁水。
一只蜻蜓飞过来,停在野草上。
不远处,三个圆锥形的小土包。
沈宁雨家所在的黄狗恋窠也就十几户人,经济条件同样不好。妹妹沈宁霞还不够两岁时,母亲因实在受不了这穷苦日子出去打工再没回来,父亲沈庆年出去边打工边找人,也再没回来。沈宁雨兄妹俩一直跟着爷爷沈仕贵、奶奶詹细苟生活。一家人靠两位老人种点菜到县城卖努力维持。
沈宁雨知道,这只野兔逮到了,起码能卖好几十块,足够妹妹新学期交学费了!但是?可惜了!
……………………
王世锋用竹签把最后一小块米豆腐串上、吃。
周云莉:“你慢点呐,都给你吃完了。老板,再来一碗。”
老头含笑起身:“再来一客?蘸料还添不添?”
周云莉笑道:“再来一客、再来一客,当然添蘸料。”
王世锋:“不添了、不添了。”
周云莉:“你蠢呐?做什么不添?一碗、一客不是配一份蘸料么?”
王世锋:“我不蠢,米豆腐便宜,那蘸料才贵。”
老太太躺在椅子上摇蒲扇,笑:“我这里的米豆腐也不便宜。”
王世锋指指墙上。
周云莉顺着望过去。墙上价牌上赫然大字:“米豆腐五元、蘸料十元”。
周云莉:“不是吧?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路边最便宜的,一大碗连汤带米豆腐才三块钱。”
王世锋用竹签蘸着蘸料吮:“品味寻老板、尝鲜到门店、吃饱找排挡。”
周云莉小声道:“这么贵?难怪生意这么冷清。”
王世锋:“只有老板,才能品出韵味,而且吃得放心。多关照他们的生意,就是为地方传统特色作贡献。”
周云莉:“嘁。吃碗米豆腐而已,也能吃出这么多大道理来?”
王世锋:“难道不是么?”
老头把切好的米豆腐端过来,放桌上:“这种东西,莫急。慢慢吃才有味道。”
周云莉:“谢谢哈。”
王世锋给两个茶杯添上茶,和周云莉慢慢品味。
王世锋:“让凤阳米豆腐扬名天下的那部老电影,小说作者就是凤阳镇人。他当然希望在家乡拍摄,制片方来考察后,也觉得满意。选中的地方,就是这条老街。”
周云莉:“后来怎么还是没在凤阳拍?”
王世锋:“唉,临到拍板时,地方官员要求制片方全资把这条街建成小说中的样子,以便用于旅游开发;居民们嘞?要求拿一笔场地租赁费,开价还不菲。后来、这事就没后来了。”
周云莉:“唉。可惜了,拍电影那地方,如今已经成了旅游名胜区嘞。”
王世锋:“这就喊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周云莉笑道:“可惜连芝麻都没捡到一个。”
老太太起身舀半勺酱过来倒在瓷碟里:“送你们的。当年,我也想要点钱。”
王世锋:“你们如今后悔了?”
老头:“我倒没后悔!但后生们,如今都埋怨我们呐。”
周云莉:“这有什么好埋怨的?眼前的好处哪个都想要。比如凤阳镇,都做锻铸造,但水和地都毁了,他们的后代会不埋怨?”
老太太:“是呐!不过,若真在这拍电影,我们这老房子就没得了,肯定被征收了。还不如如今嘞。”
周云莉:“啊?”
王世锋笑道:“啊什么啊?平衡长远利益和眼前利益,在古今中外都是个大工程!”
……………………
天空飘着细雨。
头发、衣服都湿透的沈宁雨拿着两根草,一只蚂蚁在草上逃命,跑到头,沈宁雨用另一根草接住,蚂蚁继续逃。
沈宁雨身边一堆草根渣。
一只大鸟从近圆形的天空掠过。
沈宁雨仰头,大声叫:“有人么?听不听得到……”
……………………
七层大楼,正门上方“松柏大酒店”镏金大字。
王世锋停好摩托车,和周云莉往大厅走。
王世锋抬头仰望酒店:“嗬!这是盘书记的产业?”
周云莉:“服不服?”
“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相信这会是落枷峒人的产业。”
“穷庙也有富方丈这句话,你没听过?”
王世锋摇头道:“悬殊太大了,难以置信。”
周云莉笑道:“以后你可以随便来混餐饭吃。”
“可以报销?”
“报你脑壳!莫讲是你自己的事,连村里开会、还有招待领导都不报,都是盘本柏个人的。”
王世锋一翘大拇指:“盘书记够意思。”
“嘁。”
迎宾小姐冲进门的两人微鞠一躬:“欢迎光临松柏大酒店。”
松柏酒店用地原为城关镇的农机站,远离县城中心,上世纪后叶农机站结束经营后,所在的高阳村同样以当初没给过村里价款为由要求收回。县里几次组织拍卖,参拍者遭高阳村民警告后都退出,以至都流拍。之后在雷学锋的介绍下,盘本柏买到手,一开始租给村民养猪。县城开始扩张,盘本柏卖掉一半地皮,筹资建起这个酒店。经多年经营,松柏大酒店目前已经是楚庆县有一定知名度的服务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