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柏大酒店在楚庆县小有名气确实得益于落枷峒林场,准确点说是得益于落枷峒林场的野味!
松柏酒店建成开业时,雷学锋还在挨个山头砍落枷峒林场有幸逃过大炼钢铁一劫的树木,山上不时能逮到野猪、野兔、野鸡、麂子、冬茅老鼠、大蛇、石蛒、泥蛒、黄蛒,都被盘本柏收购过来,打出了正宗野味招牌。这些年环保风刮得紧,而且山上也没什么野物了,但松柏酒店烹饪加工养殖的冬茅老鼠、野猪肉,味道仍是一绝!
盘本柏育有一子盘承波、一女盘承燕。
现年二十二岁的盘承波高中毕业后到松柏酒店参与管理不到一年就兴趣全无,管盘本柏要了笔钱开了个金融服务公司做钱生意,跟县农行孟行长走得很近,慢慢地跟这位行长的独生女孟紫萱好上了,有了这层关系,除自已放高利贷外,还兼做些介绍、撮合贷款的业务,生意相当不错。
现年二十一岁的盘承燕高中毕业后也到酒店来参与管理,倒是学得快,不到两年,盘本柏就把酒店管理事务交给了她,自已当甩手掌柜。盘本柏、雷学锋在林场里挖钱,经常跟林业部门领导往来,有招待自然都是到松柏酒店,慢慢地,盘承燕跟县林业公安局的所长刘南丰好上了。
盘本柏在落枷峒有个带院墙的老宅子,其九十多岁的爷爷盘树声、奶奶张香劳以及父亲盘金彪、母亲袁细细、二婶也就是黄细女婆婆钱五妹都住一起,由妻子黄金玉照顾。把松柏酒店交给盘承燕打理后,盘本柏大部分时间仍呆在城里,传闻是因为在城里有个相好,但包括黄金玉在内都没人深究。
得知雷学锋仍坚持工资和林场承包合同的事必须捆绑解决,盘本柏毫不奇怪:“老子早晓得雷学锋的名堂。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搞?”
王世锋:“打官司。”
盘本柏:“真要打官司?老话讲‘不是杀父仇、莫到衙门求’。上面天天喊我们维稳,维稳,不就是要避免有事没事到法院去告状么?这么点卵事,我们自己倒先去告状?喊上面怎么看?”
王世锋:“我不认为您讲的全对。打官司嘛,原告并不一定在理、被告也不丢人。法院是讲道理的地方,不是个别老百姓想象中你死我活、摊牌决生死的地方。”
盘本柏:“反正都交给你们,你想告就去告。我只看结果。”
王世锋:“就讲林场工人的工资,连雷学锋自己都承认押了一个月、拖了一个月工资,起码他违约在先。而且扣押工人工资,原本就是违法行为。至于工人讲实际拖欠不止三个月、他讲只有两个月,这公讲公有理、婆讲婆有道。我们不参与,让双方自己拿证据。村委会只出面协调、为工人提供起诉的帮助和便利。”
侃侃而谈的王世锋发现盘本柏和周云莉都盯着自已不吱声,颇有些意外:“呃?我话多了?”
周云莉笑笑:“不多!讲完。”
王世锋:“要不,我们先帮工人讨回工资?”
盘本柏:“你有把握?”
王世锋:“法律条款摆在那,拿不拿得到三个多月的工资,不敢保证。但他雷学锋要付出的,肯定不止一两个月。”
盘本柏:“要得!你们先把工资的事摆平。”
周云莉:“哼!打官司?不晓得要搞到猴年马月嘞。村林场打几十年官司了,都还没到头嘞。”
周云莉的担心一点都不多余。由于林场乡、村争执不下,落枷峒村曾向法院起诉,法院要求先由政府确权。村里申请确权,县里把权属确定给村里。乡里不服,向县法院起诉,县法院维持,乡里又上诉,市法院判决撤销确权决定、要求县政府重新确权。乡里申请确权,县里这次把权属确定给乡里。村里不服,向县法院起诉,县法院这次还是维持,村里又上诉,市法院这次还是判决撤销确权决定、要求县政府重新确权。由此陷入了申请确权、起诉、上诉、驳回重新确权的死循环……
王世锋:“哼!雷学锋摊子铺得那么大,几万块钱的事,他肯定不敢闹得人尽皆知。”
盘本柏:“有道理。这些天,云莉也不消坐班了,带小王到处跑一下、熟悉熟悉村里的情况。顺带照小王的意思,得到那些老鬼的签字同意。云莉,两个崽干脆都交给你家娘婆,给你家爷、家娘也享享子孙满堂的福。”
周云莉:“要我做事还卖人情?还不如来点实在的,比如天天发百把块钱补贴。”
盘本柏笑道:“钱没得,三餐可以包!要不,你两个三餐都到松柏来,吃饭、睡觉都不收钱。”
王世锋也笑起来:“算了,我摩托车加油的钱都没着落嘞。”
周云莉起身往外走:“走。回去,老鬼打电话来讲玉平发烧了,还要去接回来嘞。”
盘本柏道:“一起吃过饭再走?”
周云莉:“算了,好的吃多了,以后粗茶淡饭还怎么吞得下?”
王世锋冲盘本柏点点头,跟着周云莉出门。
回村途中,周云莉要求走七弯八拐。
过打鼓坪路口约一公里就是三江乡政府大院,再北上不足五公里即是闩关村,绕过闩关村上三江水库大坝,过大坝即是蜿蜒曲折、坡陡路窄的七弯八拐,从坝头到牛羊坳路口,垂直落差足百米。
周云莉上坡时,周云莉搂紧王世锋,根本不怕摔倒:“你和你女朋友睡到一起了么?”
王世锋:“我们同居几年了。”
“如今的人都开放。”
“什么如今的人开放?中国几千年来都开放,保守是近几百年的事。”
“以后我们去做什么事,坐车还划得来些。”
“怎么嘞?”
“坐车有票可以报销,你骑摩托车,油钱都没地方出。”
“才不去坐。跑到三江墟来坐车?我吃饱了撑的?还不如节约时间出来看看书。”
“时间?你的时间好抵钱呐?”
“唉!怎么都和钱扯到一起嘞?”
“不是讲时间就是金钱么?”
“时间确实是金钱,但每个人的时间单价不一。比如村里人,自己种点菜卖,本应该批发给那些菜贩子。但那些菜贩子价钱压得实在太低,差价超过亲自去卖的时间以及体力价值之和。这才不得不自己去卖。”
“蛮多时候,还不得不批给那菜贩子。”
“怎么嘞?”
“城里那些人反正无所谓,有赚才做、没赚坐起打牌!我们这些人嘞?没那么多时间耗起,一家人等起那点钱吃饭嘞。”
“唔!应该齐起心来,不给城里人赚那笔差价!”
“你不晓得!我老子讲,这喊人穷鼠目光!”
王世锋笑道:“周校长若生活在古代,应该是名宿!”
“你本科毕业,放到古代算秀才了是不?”
“差不多。”
周云莉笑道:“难怪那么酸。”
爬上牛羊坳路口,骑摩托车的王世锋已是满头大汗:“我靠!在这句话等起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