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给她的。她执意那样,毁灭的只会是她全族的人。”
多宝真人和水火童子回过头,正望见缓缓而来的通天教主,隐在仙气里的潋滟红光在茫茫的雾里像一片烈火。
多宝真人两人行了礼,却不见回应,抬头看向通天教主,他似乎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眉头微拧,眸光黯淡,默然许久,黯然道;“她一族的人就如此执拗吗?”
她也是如此,这苏妲己也是如此,拼尽全力去追寻那渺茫得完全看不见的希望,丝毫看不见脚下的悬崖万丈,难道她不知,下一刻迎接她的只是粉身碎骨的惨烈吗?
甚至完全听不进他人的劝告,何其悲哀?
通天教主自嘲一笑:“可笑的是,我最后都不知道原因。”
他不是没试图挽回过,可那人,那样固执,不听劝告,她那样拼命抗争,又是为了什么呢?
恍惚地抬眼,目光触及通天教主雪白长发时忽地一缩,多宝真人眼里闪过一丝痛惜,看着通天教主并不苍老的容颜却带了沧桑落寞,心头更一窒,启唇轻声,却道:“师尊,清澜,锦陌,彩云出岛了。”
此言一出,水火童子顿时瞠目结舌,如果不是有几百年的神仙修养,他一定会惊叫出声,多宝真人你,不是说教主知道吗?水火童子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多宝真人却抬了抬手,止住了他,水火童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开口。
出人意料的,听到的通天教主没有大的反应,他摇了摇头:“都无关紧要。”见此,多宝真人淡淡一笑,仿佛早已将通天教主的反应预料到了,水火童子也松了口气。
转过身,通天教主正要回宫殿,方走出两步,猛地转身。
“你说什么?”
这一声震得多宝真人和水火童子一抖,多宝真人只觉眼前一黑,通天教主已然立在眼前,他面色严肃,伸着左手正掐算着。多宝真人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道:“谁?彩云,清澜,还是,锦陌?”
通天教主唯有在对弟子安危时才会有一丝慌乱,否则哪怕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一定会抬眼看看,那么,一定是彩云她们出了什么事。
“是彩云……这虽不是一场大劫,可也有生死之忧。”通天教主眼里盛了忧虑。
水火童子也是焦急,同门一场,谁也不希望谁出点事情,更何况,彩云还是他领着上碧游宫的。
“师尊,可能算出地点?”明知道演义推算并非万能,大多只能算出时间和大致内容,而且推算对象法力越强,越难推算,师尊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推出劫难已然是推算的极致了,多宝真人却仍忍不住问道。
通天教主缓缓摇头:“推算不出。”
看一眼失望的多宝真人,通天教主淡淡道:“她命里有此一劫,现在谁也不能插手,唯有看她造化了。”
“这,也是弟子的错,没能及时阻止,还……”
“你没做错什么,一百多年,她心境还是停留在报仇的阶段,她不出去这一次,她永远都会停滞不前,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停顿了一下,却对多宝真人吩咐着:“这些日子,你也不要出教了,从今日开始封闭截教吧,许进不许出,若……她们回来,让她们来见我。”
说完,通天教主就转身回了宫殿。
多宝真人却浑身一震,接着轻声叹息一声,“终究是开始了!”水火童子却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
水火童子疑惑问出声:“真人,你说的是指封神之事吗?”
多宝真人没有答话,衣袖挥扬,水火童子只觉天地一晃,再看时,已然身处云端。
多宝真人眉头紧皱,心急如焚的样子,仿佛下一刻三界就要毁灭,看一眼忧虑的多宝真人,还从没见过多宝真人忧心忡忡的样子,水火童子咽下一口唾沫,小心地问道:“真人,你是在忧心封神之事吗?”
“不是,封神即在眼前,忧心也没用。”
“那是,因为彩云的劫难?”
“不是,她的劫难唯有她自己度过,教主也说了的。”
“你是为了之前那只九尾狐(苏妲己)?”
“不是,她都走了,跟截教又没什么关系。”
“那是为了锦陌,清澜她们?”
“不是,她们法力高强的,用我操心?”
……
水火童子眼角直抽抽,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多宝真人想了想,又道:“其实与锦陌和清澜她们也有关系……”
水火童子额头冒起了青筋:“到底是为了什么?”
望了望远方,多宝真人异常忧伤:“教主那边好说话,金灵师妹可没那么好说了。”
金灵圣母其实也就是看着从容不迫,上次知道彩云师傅--石叽的事,她几乎闹翻了天,那几天本来是要通知锦陌,让她教彩云道法,却因为金灵圣母给生生胡闹了过去,才发生了锦陌和彩云打斗的事,幸好两人没生出间隙。
教主最终也没答应让她出教,她最后只怒气冲冲带着石叽的本命灯回了宫殿,结果还让清澜看见了。
这样一想,多宝真人就头疼,该怎么说啊?
闻言,水火童子一愣,暗地里窃笑两声,表面又装作极其镇静又淡然地说道:“真人,没事,金灵圣母是你师妹,不会出事的,唉,教主要封教,我得赶快去仙岛边缘设置结界,这就先走了!”
多宝真人一把逮住水火童子,狡猾地眯了眯眼睛,一脸戏谑地看着水火童子惊恐瞪大的双眼,笑道:“哎,放她们走的人不是你吗?我为金灵师妹把犯人带过去,师妹也许还会感谢我呢,小火,你说,是不是啊?”
“真……真人,你,你说笑的吧?”
“谁跟你说笑,截教什么时候教出你这么一号见死不救的,走,一起去见金灵师妹!”
“关我什么事啊,我实话实说罢了,真人,你不能这样!”
水火童子不住地挣扎,却完全逃不出多宝真人的魔爪,无奈望天,这是截教第一代首座弟子吗?是那个众人眼里最大公无私,最具仙家风采气度,最刚直公正的通天教主大弟子,多宝真人吗?
“我还真不是?”
“啊?”水火童子一呆,自己居然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不过,真人说的什么意思啊?
多宝真人幽幽道:“我不是教主第一个弟子。”
多宝真人放开水火童子,迎面的风吹拂起他的长袍,水火童子跳到一旁整理着衣襟,看一眼一脸“向往”的多宝真人,嘴角一撇,道:“又要开始回忆……”他话没说完,“嗷”地一声,水火童子捂着脑袋怒视多宝真人。
多宝真人睨他一眼:“真不会说话,”水火童子正要反驳,多宝真人一句“你再张口,我就告诉金灵师妹,是你把她们放走的。”成功地让水火童子闭了嘴。
一处险崖,乱石尖利散落一地,杂而茂密的草从石缝里争先恐后爬出,崖岸高高斜了青天,他负手面对崖底而站,让黑暗染尽了他的容颜。
细碎的声音传来,那是裙摆掠了绿草,滑出的沙沙声,他没有回头,眼中带了薄凉的笑,指了身前的万丈悬崖,道:“你可敢散尽法力,从此处跳下去”
“你非要逼我么?”无奈的声音几乎随风而逝,像汹涌大海里的一叶孤舟,随时会翻沉在波涛里。
他嘴角扬起一抹讥讽:“你怕了?”
“没有意义,不是吗?”她的声音仍是淡淡,可他却听出了巨大空虚的悲痛。
“那么,请你离开截教!”
“这就是你的决定?”
“情爱一事,最难参透,不是吗”
狂风忽地卷起他的长发,发丝在空中飞舞,掩了他幽暗的眼神,唇边却弯了一道冷漠而冰冷的笑,“离开截教吧!这是你唯一的选择。”
漫天磅礴大雨,紫色的巨大闪电宛如灵蛇瞬间游过泼墨般的天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树林里,震耳欲聋的雷响在耳边炸响,世界里是无尽的暗,脚下的路无穷无尽,看不到终点。
她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在这个黑暗广阔的树林里没有方向的乱转。
浑身衣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全身冰凉,一双眸却是血红的。手里一道绯光亮起,她望了乌云密布的天穹,冷漠地笑着:“原来,你还是容不下我!”
密实的乌云露出一道缝隙,他立在黑暗里,高高在上俯视着狼狈却神态高傲的她,冷冷道:“我不能让你回截教,更不能让你再见到教主。”
她缓缓露出笑容,眼角上挑着妖治的弧度,“你留不住我。”
“他们,总留得住你。”他将手里的牢笼抛出,森森的笼子里是无数凄厉惨叫着的九尾狐狸,“他们,留得住你吗?”
“卑鄙。”
她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哐”地一声,手里的长剑落地。
“抚凰,你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