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浓，凛杀踏着屋瓦飞速地靠近着李府，终于，在一棵树上停下。他望着下面被烧得精光的李府，眸光有些讶异。
“说什么让我来找李家荣取样东西，凛杀微微皱着眉，“这李府都被烧了，该去哪找他？”
他不由得想起白日离开城主府时，遇见的那位尸体般死气沉沉、脸色异常苍白的少女。就是她拦下了自己，跟他说慕容凌忽然有事相求，办完后才会尽力去做他主子所交代的事情。
主子现在大事正筹，许多事都不能拖延。拿这件事相挟，他即便不想跑腿也要去办了。于是，他才匆匆赶来东阳县，但未曾想李家荣的府邸已经被烧了。
这些房子烧得如此厉害，而空气中却并没有太多焦味，想必已经灭了许久。慕容凌的消息如此灵通，怎可能不知此事？
看样子，李家荣还活着。
但他要去哪里找他？凛杀想着，心中不由得浮起些烦躁。
真麻烦……
他跃下了树，往正在附近巡逻的捕快那边走去，在墙后静静藏了一会，待捕快走过来时，出其不意地捂住他的嘴，然后轻而易举地拖到了墙角。
“告诉我，李家荣在哪里？”黑暗中，捕快看不到凛杀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面前传来的丝丝寒意，仿佛自己不说实话，他便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脖子。
“他，他死了……”恐惧之下，捕快背后冷汗直流，“今日凌晨……”
凛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不等捕快说完，便出手飞快地在他颈后一打，将人打晕，而后缓缓地放在了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果然死了。”凛杀拉下面罩，露出了一张五官清秀却神情冷峻的脸，“凌晨死的，那就与我无关了。”
他低头望着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捕快，冷哼了一声，道：“算你幸运，今夜我不杀人。”
说着，他蹲下身子将捕快摆成一副睡觉的模样。做完一起后，他便转身离开。
他刚要转过墙角，忽然在拐角处传来一声冷喝：
“谁在那里？！”一名捕快注意到地上有一道长长的人影，顿时警觉起来，朝这里快速接近。
凛杀停下脚步，见捕快凶巴巴地走到他面前，目光上下一打量，道：“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瞎逛！”
在捕快眼中，眼前这鬼鬼祟祟的少年生着一副俊秀的好模样，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只怕是迷路了才不小心走过来的。
他一面驱赶着他，一面暗中怜惜他的左脸，那块黑色的胎记生的真不是好位置，看上去还有点吓人。
凛杀闻言，便绕过他离开，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去。灯火之下他的衣服并非是夜行衣，而是暗紫色的衣衫。若不是如此，怕那墙角处又要多一个“装睡”的捕快了。
今夜的街市很是热闹，两旁的树上都挂着火红的灯笼，给这微凉的夜带来了几分暖意。
凛杀缓步走着，灯火在他漆黑的眸中倒映如星火。他不知有多久没有这样内心宁静地走在人群中了。
过了今夜，他便又要手沾鲜血，穿梭于杀机四伏的黑夜之中了。
路过一个小摊，凛杀注意到摊面上摆着的面具，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这些面具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瞧着很是可爱。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脸上的黑纹，想要遮盖它，于是便随意地伸手去拿摊面上的面具。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抢在他前面，触到了那张面具，而他来不及收手，触到了那手。二人皆是先是一怔，偏头望去，又是一惊。
木颐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他。沉默之间，她伸出手，将手中拿着的白兔面具递到他面前，道：“对不起，我不知你想要这张面具。”
她一点都不想跟人打架。既然他想要，那就不跟他抢。但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冷着脸的杀手竟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
闻言，凛杀的脸顿时黑下来了。他瞥了一眼那张面具，道：“我不要，给你了。”
说罢，他又转身拿起了一张无常面具，上面冷酷吓人的表情画得栩栩如生，他还算满意，就直接往脸上戴。但未曾想，木颐竟一只手将它夺下，另一手把白兔面具扣在了他的脸上。
“你不适合这个。”木颐道，“面具是为了遮住自己，而你平日就是索命的无常，就不必再戴无常面具了。”
“……”凛杀将白兔面具拿下，低头瞧了一眼后，哼了一声，不知是气还是不屑，甩手将面具扔回摊位上，扭头便走了。
“……请问姑娘，你买不买？”摊主在旁边刚忙完，见她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不由得提醒了句，示意她旁边还围着等待的孩童们。
“哦，买。这两个都要，谢谢。”木颐付完钱后，将无常面具戴上，收起白兔面具后，便挤出了人群。她一边走，一边想着等下找到叶梓璇后，要先吓她一吓，然后再将白兔面具给她。这张面具可爱的紧，她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沿着灯火阑珊的街边而行，忽然，从树上落下一颗紫红的桑葚。她伸手接住，抬头一看，见凛杀坐在树梢上，似乎已经等她许久。
“不要再找我了，我不跟你打。”木颐摘下面具，道。
闻言，他跳下来，在她面前站定。
他面色平淡，看上去与普通少年没什么区别。没了那冷傲，她甚至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也不想手中沾血。”凛杀道。
“那你等我作甚？”木颐想不通除了找她切磋，他还有什么事找她。
凛杀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从未把我放在眼里？”
她惹怒他，无视他，不惧他。这种淡然的神情，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她究竟是不怕死，还是小瞧了他，他一点都猜不透。
然而，她的确是有资格做他对手的人，他还不想让她轻易地死掉。这或许是强者的一种孤独吧。
木颐一愣，随即发现自己的确是没怎么把他当回事。他是杀手，她却从未把他当成杀手，仿佛只是一名普通少侠。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他救下了自己吧。让她看到了他黑暗冰冷的心中，仅剩的一点善良。
他尚是少年，奈何身不由己。
“我没把你当敌人。”木颐道，“我也不希望你成为敌人。”
他擅长暗杀之道，神不知鬼不觉便能轻易取人性命。若他是敌人，即便是她，也无法保证叶梓璇等人的安全。这样的人，万不可与之为敌。
“……”凛杀沉默一会，转身就走，留下一句在夜风中低得难以听见的话语。
“你若是有空，就陪我走走吧。”
木颐望着少年单薄孤独的背影，不知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竟让他变化如此大。但既然他没了之前的傲气与杀气，倒是个缓和关系的好机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路过一个小巷，里面传出呜呜的狗叫声，随之又是几个少年肆意的笑声。
凛杀偏偏头，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巷中。而后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伴随着少年的惨叫，凛杀抱着一只受伤的小黑狗走了出来。
木颐见此，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凛杀瞥见她脸上的笑容，似有些不自在，忙转过头去，冷哼了一声：“你看我作甚？”
“你不是说，今日手中不沾血么？”
“没见血，揍一顿而已。”凛杀道，“鼻青脸肿地，很好看。这种人就不能长成个人样。”
他怀中的小狗似乎受了伤，身子一直颤着。忽然，它仿佛感觉到凛杀身上散发出的森然寒气，恐惧之下，它猛烈地挣扎着，在他的胳膊上抓出了长长的伤痕。
凛杀微微皱着眉，收紧双臂想要控制它安静，却换来它更猛烈的反抗。
“你吓到它了。”木颐道，“我来吧。”
凛杀望着她干净平整的衣襟，转身就走。
木颐低头望着自己的衣衫。他是怕它弄脏自己的衣服么？
这个少年，心还挺细的。木颐暗暗想着，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