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静时分,长夜悠悠,皎月高挂,泛着淡淡的银灰光彩。薄薄的云雾从月色之上飘然而过,而那绵延的月色总算再次出现在了中庭之中。
端洮桦与穆多仑刚刚才从穆老太君的书房中出来,他们细细地与她商讨了今日之事,并且分析了此刻的局势。
她将穆多仑跟她所说的一五一十地跟穆老太君说了,穆老太君知道后首先问的却是“我那孙子竟然还会动脑筋了?”
这句话让端洮桦几乎大笑出声,而在一旁的穆多仑却是极为扭曲着自己的一张脸,甚为苦恼地喊了一句“奶奶”。
看着他那个有苦说不出,憋着气没法反驳的样子,端洮桦还甚觉有趣地加油添醋地调侃了一番,一老一少几乎把穆多仑气得直跳脚。
不过,端洮桦却是知道,穆老太君却是因为自己孙子的成长感到欣慰的,从那嘴角不住流露出来的笑意就可以看出。
不知怎的,端洮桦看见这个将军府内一老一少的一调.戏,一羞恼的样子,总是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暖暖的,老是让她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以及自己到底应该要去何方。
其实,有时候,她会觉得,呆在这个地方,天天与将军府里的人生活,时不时地拉出穆多仑斗斗嘴也是挺好的生活。
蝉鸣悦耳,打破了端洮桦的念想。
她赶紧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中出现的这个想法丢出去。这种想法要不得,太可怕了。
穆多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瞎摇个什么劲?”
端洮桦立刻回答:“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她回过头,果然看见穆多仑一脸不忿的表情,她光明正大地笑出声,“哈哈哈哈,你这个样子简直就像只咬到人就不放的哈士奇!”
“哈士奇是什么东西?”他不屑地回问,不准备与那个东西相提并论。虽然他不知道端洮桦口中所说的哈士奇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知道这个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士奇怎么了,哈士奇那可是西伯利亚雪橇犬呢,你不要看不起它,虽然说它傻了点吧,逗了点吧,但是那杀伤力可不是我乱夸的。”端洮桦挑着柳眉,“我可是在夸你。”
说完,端洮桦倒也是觉得自己随意一说倒是与穆多仑挺相配的。西伯利亚雪橇犬的眼睛大多呈棕色、浅褐色或是湛蓝色,而穆多仑的眼眸刚好就是棕色偏向浅褐色,虽然没有它的湛蓝,但那是外国人的特征,不能一概而论。
而且,穆多仑的身体其实总体来说也是蛮健壮的,如果单看他改变人格时的动作或是武功,那他当着可以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啧啧,只可惜了,他现在只是身体记忆,本身却是完全不会一点武功。
端洮桦其实蛮可惜的,虽然说她是想要回去,但也不代表她对武功不敢兴趣。说真的,若是让她在这个不知名的古代学个一招半式去现代耍耍,那肯定是让人拍案叫绝的功夫,即便无法厉害的人神共愤,至少可以让她强个身,健个体吧。
她还在那边七想八想,却不知穆多仑已经唾弃了她好久。他暗暗压抑住自己心底的吐槽,然后说:“我不跟你说什么哈,什么奇了,小爷我要去睡了。”
端洮桦一看那人转身就要走,赶紧朝着他的背影喊:“你就不怕你明日被那些会功夫的打个满地找牙啊?”
穆多仑脚步一顿,随即回头,两眼中几乎要冒火了。“小爷我本来就不屑参加那个鬼比赛,现在只是因为要保住这个将军府才逼不得已,再说我本来就打不过他们,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端洮桦看着他咬牙切齿地模样,犹觉好笑。“我哪有管得寛,毕竟我喜欢你嘛,我是怕你明日太丢人,关心你怎么了?”
穆多仑脸一红,随即回过头,嘴巴中模模糊糊地说:“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他立刻向自己的房间走,脚步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后一直在门外等着穆小侯爷的墨香赶紧追上穆小侯爷的脚步,还眼神极为复杂地瞥了端洮桦一眼。
端洮桦觉得无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招那个墨香小丫头待见呢?
她脑中突然警铃大作,随即喃喃。“不会是……我想的这样吧……”
她整个人震惊地都像是被石块碾压了一遍了。
身后的锦颜看着端洮桦的模样,犹疑地出声。“端姑娘,您怎么了?”
端洮桦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可知,这个一直跟在穆小侯爷身后的小丫头是谁啊?”
“您说的可是墨香,她是穆小侯爷的贴身女婢,从小就与小侯爷在一起。”锦颜本就心思伶俐,立马意会到端洮桦心中的担忧,便宽慰道:“端姑娘不用担心,墨香不过是个婢女,身份低微,长相普通,不是端姑娘需要在意的。”
她其实猜的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端洮桦的确是不想穆多仑沾惹什么桃花,但原因却不是锦颜所想的嫉妒,而是因为一个很猎奇的原因。
端洮桦自然是知道她想歪了,但她也没有必要纠正,只能扭曲着一张不知该如何摆的脸颊继续刨根问底。“嗯……他们相处这么久,就没有任何……嗯……情况吗?”
不是都说异性相吸、日久生情什么的吗?他们都已经把两个都占了呀。
锦颜恭敬地回应,姿态比一开始已经放低了不少,显然已经在这几日相信了现实,将端洮桦真正当做了将军府小侯爷的媳妇,她虽然没有很喜欢眼前这个长得极为出挑,长相极为美艳的红衣女子,但应该有的礼节还是需要遵守的。
“穆小侯爷只会娶您一个。”
这句话让端洮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忙说话转移这个话题:“好了,好了,那啥,我最近几日都没有好好转过将军府,就一个劲地呆在房间了,我今日准备好好逛逛,你就别跟着了吧。”
锦颜一愣,旋即道:“即使如此,不如让锦颜带路,您初来将军府,想来还没有熟悉将军府的地理位置……”
她还准备说下去,却被一个头两个大的端洮桦止住了。“得得得,你真的不用跟着了,我就想一个人转转,放心,我不会迷路的,我又不是路痴。而且,这个将军府内警备森严,我断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你不要担心了。”
端洮桦眼看锦颜还要说些什么,赶紧一溜烟跑掉了,一边跑一边说:“你赶紧回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锦颜简直目瞪口呆。她在府中呆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像端洮桦这般不按条理出牌的人。她瞪大了双眼,伫立在原地,不知是上前去,还是如她所说,好好会回去休息。
她呆呆地站在原处,手还保持着维持在半空的姿势。
寂静的夜晚,蝉声蛙声从水池边传来,水池池面之上波光潋滟,粉嫩的荷花在夜色之下含苞待放,一只青蛙蹲在翠绿的荷叶之上,在黑夜之中,那豆般的黝黑眼珠如同有魔力一般倒影着月夜弯月,它鼓着自己两颊上的腮帮,在荷叶之上不停地呱呱叫。
锦颜懊恼地踱了一下地面,却是只能转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池水的上方,是一条蜿蜒的曲桥。曲桥是由白色石板以及栏杆构成,在水池之上,绵绵长长地伸展到中庭的对面。
锦颜踏步而去,心中迷茫。这个端姑娘真的是与众不同,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月光从灌木丛中或是林中落叶乔木的树叶的点点小孔之中亦或是树叶之间的缝隙中穿过,撒下斑驳陆离的光圈。
端洮桦走在这林间小道之上,心中却是在深深思忖着早间穆多仑说的话。
他所说的,虽然不着调,但有些却也是言之有理,让她不得不在意。其实她最不能理解的是,假设皇帝真的已经发现了穆多仑的秘密,为何皇帝反而不准备出手了呢?瞧着皇帝现在的所作所为,他简直是真的想要让穆多仑做驸马啊!
端洮桦觉得自己还真的是太年轻太简单,无法理解那在朝野之中混了二三十年的天子心中所想。
简直就是个老狐狸!
端洮桦心中恨恨地想着,用力地咬上了自己的大拇指指腹,几乎在上头咬出一层明显的牙印,甚至还蹭破了一点皮。
她将大拇指从嘴中拿出,随后摊开手掌,昂起头,对着明月哀叹了一声。
今日不过是个开局,或许明日开始,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不好过吧……
她绝望地蹲下身子,用双手不断地挠着自己的头发。她完全不能理解自己了,明明不过是过来给穆多仑断个桃花的,结果她的任务越来越艰难,好像是要做完一个又一个小任务之后,她才可能慢慢接触到那任务的终极……就好像通关一样,前面给你一堆小喽啰,一堆小boss,等到最后,才会极为不愿地吐出一个大boss,等到你辛辛苦苦地闯关成功了,它又会告诉你:恭喜你,进入下一个关卡……
端洮桦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进入了一个怪圈,怎么也走不出来了……
林间微风轻拂过她的脸颊,轻柔地掠起她额间的发丝。从那林间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音犹如树枝弹到地面,又悄然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感觉,听着听着,她竟然会觉得有种冷剑碰撞,浓厚的剑气隐隐传来的感觉。
这种诡异感让她警惕起来,她慢慢将头移向深邃的林间尽头,但那月光却是照耀不到那个地方,只剩下诡谲的湿气。
端洮桦缓缓站起身,硬着头皮悄悄向前方林间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