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兰君念出后面的句子,现场众人忽然大笑了起来,她本就不懂诗词,现在听人大笑,刚刚对这首诗的一点信心就消失了大半,她咬着牙想把后面的句子念出来……
却听那笑得前仰后翻李珙说道:“侄女儿,这样的诗我也能写,你听听,‘池边三棵树……’”他年纪虽然与李豫差不多,但却是李隆基的儿子,跟李兰君隔着辈。
现场又是一片哄笑。
有人接道:“我也有、我也有,‘树下三只蛙……’”
“还有我,‘噗通跳下水……’”
“剩下的我来,‘溅起三朵花。’”
“哈哈哈,笑死我了,墙角数支梅,哈哈哈,墙角数支梅,真是笑死我了。”
现场众人争先恐后的硬是给拼了一首打油诗来嘲讽李兰君。
李兰君气得笑脸发白,心中却在大骂方无期,“好你个方无期,写的什么烂诗,害本郡主丢脸,你这叫不太会吗?根本就是不会嘛,你不会写诗还充什么大尾巴狼,还敢训斥本郡主书读的少,你给我等着……”
她一跺脚,将手中宣纸抛了出去,然后愤愤的离开了……
宣纸被风一吹,飘飘荡荡的落在了众人中间的石桌上。
李豫也是臊得不行,脸算是丢尽了。他摇摇头,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纸。不料李珙一把抓了过去,大笑道:“哈哈哈,我来看看我们的小郡主后面写的什么……,然后对着宣纸念了起来,“墙角数支梅,凌寒独自开……”念到这里,他眼前一亮,然后停了了下来。人的眼睛比嘴巴要快一些,他念到凌寒独自开的时候,其实后面的两句已经被他看完,他诗写得一般,品诗的能力却还不错。他的嘴角在抽抽,却再也念不下去了。
“快念啊,后面写的是什么……”
众人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嘲讽上,对于这首诗只有更加嘲笑的期待。
“是啊,快念啊,咦,不对,有点意思……”有人反映过来,开始咀嚼李珙刚刚念出的后面一句“凌寒独自开,凌寒独自开,好句子,真是好句子……”
接着,更多人反应过来,然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李珙摇摇头,将纸递了出去,然后背朝众人,竟然直接离开了。
有人拿起桌上的继续念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人群中变得有些寂静,有人摇头叹道,“唉,丢人啊,我们有什么资格去嘲笑这样一首诗啊。”说着摇摇头,和李珙一般,离开了。
大唐贵族自有贵族的骄傲,你可以嘲讽,可以不屑,但是却不能不自知。
诗词就是这样,即便你不懂,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美,这首王安石的梅花经历上千年而毫不褪色足有说明这其中的精妙。这首诗字面意思非常简单,但是在咏梅的诗词中算是非常好的一首,看似简单,实则意义深远。特别是凌寒两字,说尽了梅花的不屈与高洁。
李豫摇摇头,收起桌上的宣纸,迈步离开了沉香亭,他绝对不信这诗是她那字都写的歪歪扭扭的妹妹所写,会是谁呢,莫非是李翰林?
方无期不知这其中曲折,对于李兰君的无故记恨也一无所知。
此时的他只觉得头晕眼花,这个南熏殿连把椅子都没有,唯一一把摆在书桌前他又不敢坐,这个年代等级森严,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万一给人撞见搞不好是要掉脑袋。
他将手拢在袖子里,靠在大殿的一根柱子上昏昏欲睡。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太阳早就跑到了屋顶上。屋面上的积雪也开始缓缓融化。看天色应该已是中午了,早上因为堆雪人弄得早饭都没吃,此时他饥肠辘辘的低声咒骂着李隆基,“摆什么谱啊,把人召过来后话也不说,消息也没一个,没空您倒是说啊,您差人来跟我说声,我又不会怪你……等一上午,人都要饿死了……”
他靠着柱子神游天外、自言自语,冷不防一只大手自身后拍在他的肩膀上。方无期魂都要给吓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却见一中年男子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顿时火大,“哎哟大哥,大叔,大爷,您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中年人一愣,“还有这个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方无期翻了个白眼,又揉揉饿得不行肚子,“懒得跟你瞎扯,是不是陛下要召见我了?快点、快点,我都要饿死了……”他也是饿昏了头,也不想想,南熏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中年男子咧嘴一笑,打趣道:“小子,可以啊,够胆,我这就带你去间陛下……”他带着方无期绕到南熏殿的后殿,嘴角却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玩味笑意来。
走过后殿,又从一个小门饶了出去,后边有个偏殿,一条长长的回廊连着远处的一个个小花园,环境优美而静谧。
门外站着侍卫朝他们行礼,有宫女打扮的女子端着小火炉低眉顺眼的候在一旁。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些饿了,我们去先去厨房看看……弄点东西填填肚子,也好让你吃饱咯,免得你待会见了陛下打哆嗦……”
“这不太好吧……陛下不是还等着么……”
“怕什么,刚才说陛下摆谱的时候胆子不是还挺肥的么?”
方无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人悄无声息的站着自己的身后,什么话都给他听去了,要是这家伙在皇帝老儿面前告自己一状,估计这颗脑袋都有点悬了。他嘴角抽搐,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凑过去小声的说道,“大叔,这话可不敢瞎说啊……弄不好要砍头的。”
男子拍了拍方无期的肩膀,“放心吧小子,陛下也是要吃饭的……”说着进入了厨房。
厨房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让方无期有些奇怪,‘至于么,一个厨房也要派人守着……’他摇摇头跟了进去,反正跟着这人,即便耽误了时间也不怨自己。
“大叔,您是做什么的啊?”方无期跟在男子身边套近乎的问道。
“你猜猜……”
“这么嚣张,我猜,你最少也是个大总管……”
中年男子一愣,“大总管么,还真是贴切……”
两人进了厨房,在中间的桌上坐了下来,厨房里有个厨娘,她不时拿着铲子在大锅里搅啊搅,大锅里飘出氤氲的水汽,厨房里飘着一股羊肉的膻味。接着,厨娘将大把的香料撒到锅里,那膻腥味慢慢的被香料的味道给掩盖住。
方无期摇摇头,即便饿得不行,面对这样一道菜也是没有胃口。
唐朝的饭食做法主要有蒸、煮、烤,至于炒菜此时还没有,加上整个社会刚刚摆脱饥饿的阴影,对于吃法缺少讲究,此时社会的普遍共识认为吃是为了果腹,对于吃上面的更高层次的精神要求是缺乏的。
方无期有把柄捏在这个男人手里,此时想着是否能收买一下这人,到时候可别皇上面前别瞎讲。他轻声对着对面男子道:“总管大人,这厨娘手艺委实一般,要不小子动手给你来上一道,若是合口,到时在陛下面前……”
男子听闻,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对着厨娘道:“哈哈……玉儿,听到没,这小子说你手艺委实一般啊……”
方无期尴尬了,‘这个大嘴巴,这种话能当着人面说吗?’
厨娘转身,杏目圆瞪。这一转身,方无期发现,这却是个极美的女子。
“嫌我煮的难吃,我还不伺候了呢!”那女子说着重重一搁铲子,扭着婀娜的身段,出去了……
方无期啧啧道:“现在的厨娘都这么厉害吗?不过宫里的就是不一样,一个厨娘也能美成这样……得嘞,那就让本大厨师好好露一手。”说干就干,方无期撸起袖子在厨房看了看,食材倒也齐全。他一个人在北京生活,别的没练着,一手厨艺那是没话说。方无期从水槽里捞出一条肥大的草鱼……
中年男子只是微笑观看,并不打扰。看见方无期手中翻飞,片刻就把鱼收拾好了,又见他给鱼画上道,用食盐、黄酒、酱油腌制,然后往锅中放了一大勺羊油,等油烧热,放上糖霜……这些奇怪的做法他闻所未闻,他也不阻止,只是好奇的在一旁观看。
没过多久,一条勾了芡的红烧草鱼便盛上桌来,香味四溢,光是闻着气味就让人食欲大增。加上方无期偷偷的兑换了了两个红辣椒放了进去大蒜配辣椒,色香味俱全,即便什么香料也不放,那味道也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男子明显有些意外,拿着筷子就要动手,一名小太监急切的跑了过来,刚要喊出声,便被男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方无期拿了双筷子,找了个空碗盛了饭开始大快朵颐。来到唐朝这么久,他还没好好的吃过一顿饭。这段时间,他一开始在牢里度过,后来又忙着建学校的事,根本顾不上这些。
方无期一边一边还不忘嘲讽一番,“怎么,你个大总管还要个小太监给你试毒啊……”
男子一愣,哈哈大笑,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这是嘲笑自己胆小啊,想自己身为九五之尊,何时被人如此鄙视过。
他拿起筷子吃了两口,眼前一亮,却是觉得美味至极。他吩咐那小太监给他打饭来,两人就这样,没多久就把这鱼吃得只剩下一条骨头。
“好久没吃得这么尽兴了……”中年人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叹道。
方无期咧嘴笑道,“怎么样,大总管,尚可入口吧……”
“确实不错……”男子打了个饱嗝;
“那咱啥时候去见陛下啊?”
“啊,哦,不用见了,陛下日理万机,让我问你两个问题就好了……”
“就这样?”方无期愕然。
“不然呢……”
“感情您这是在耍我啊,算了,赶紧问,问完我还要回去睡午觉!”方无期没好气的说道。
男子摆了摆手,侍候的小太监赶忙退了下去,顺便关上了们。
“陛下让我问问,财政困境可有解法……”
方无期恍然,难怪一上午自己都跟做贼似得,也没个人来搭理,感情是这位陛下是想私底下请教,却又拉不下脸啊……
真不知道李豫这小子跟这位皇帝陛下说了什么,问个问题还搞的神神秘秘。大唐的财政问题只要是个明白人几乎都能看得明白,为了这个事有必要专门找自己来一趟么。
其实方无期还真是错怪人家了。李隆基上午上完早朝后就带着他的美人儿去赏雪了,早把方无期忘到了九霄云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