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老人或是没有想到司漱玉会忽然说要入朝为官,交叠在一起的手握紧了一分,而后松开,见着司漱玉还没有站起来,像是坚定了什么念头一般,叹了一口气,开口,“漱玉,你是为了什么要入朝?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还想不通八皇子这事么……”
“并非如此。”司漱玉抬起头来,眼中似有苦意,“外公,孙儿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无用,虚度年日,枉费此生。”
“果真如此?”老人摩挲了一下指节,眼眸深深地看着下面的人,一字一句,“入朝为官,可不如混吃等死那般轻易,牵一发而动全身。”
老人手中的手杖杵地,发出了沉闷的轻磕声,好似是在提点司漱玉。
“我明白。”司漱玉平静而应。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父在这个时候拍了桌子,冷哼了一声,“你懂?你是想入朝为官,日后继续跟着八皇子身边吧?我早说了,你做个跟屁虫跟在宇文炀屁股后面到底是能捡到什么好处,好到你连司家的死活都不顾了?”
司父这几句话,就差指着司漱玉的鼻子骂了。司漱玉表情淡淡,却是略微恍惚了一下,低下头去,又磕了几个头,而后直起了身子,“外公,爹,我说想入朝为官,只是同你们说一声罢了,决定,我已经下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希望你们插手。”
目光落在司父身上,司漱玉站的笔直,目光锐利的对视回去,一字一句,“爹,八皇子重情重义,儿子视之为挚友良朋,无论他是不是皇子,儿子亦是这句话不改。儿子并没有不顾司家死活,亦不会忤逆爹的意思,只不过……如一人所说,儿子真的是太废物了,和那些混吃等死的二世子,不过算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
想做的做不了,想护的护不住,就连习武也无这个天分。
深呼吸一口气,顶着老人审视的目光,司漱玉的脸上却露出几许笑意,往门外走去。
看着司漱玉的背影,司父抬手指着他,颤着音,却是没说话来。
“外公,爹,我跟去。”司景轩起身,跟上了司漱玉的脚步一起走了出去。
“这,这!”司父怒不可遏。
“行了。”老人眼中却是多了几分笑意,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漱玉这孩子,我很早就说过,他天资不凡在后天,所以先天才会差那么几分。让他去,说不定日后会比你有出息。”
“爹。”司父顿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我不盼漱玉有什么出息,他生来就是个病秧子,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年听着你的话让他给八皇子做了伴读……你看看如今,几个皇子,连四皇子都有希望,可八皇子,不行。”
极为简单的两个字,司父背着手,长叹了一声,“爹你知道皇帝说过什么话吗?谈起把皇子的时候,皇帝笑着直言,在想给八皇子什么封号和封地!”
封号,封地,还能是什么封号?
封王……宇文炀就是撑死到了最后就是个王爷!
司漱玉跟着这么一个皇子,能有什么出息就不说了,他只盼司漱玉活的好好的,昨日太子上门,找上的是司漱玉!
这是什么意思?太子不想司漱玉和八皇子走得近,他们司家倒向八皇子。
到底,八皇子领兵平越一事,到底是牵引着几个皇子对着八皇子的忌惮多了几分。
“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还是这样,沉不住气。”老人瞥了司父一眼,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当今圣上的兄长,才是真正天姿卓绝之人,若不是命中那一劫没过去,如今便不是这般情景了。”
司父听着老人的话,皱了皱眉头,“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那时的太子是当今圣上的兄长,五岁被立为太子,极受先皇器重,我和晏相,一个为太子师,一个为上太傅相辅。我替他算了一卦,他二十岁有一劫,若能渡过便是君临天下,若是渡不过,就是入皇陵。”
老人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手杖,缓声道,“这一劫,在广慈公主身上。”
一个女子,如何能成为太子的劫难,而且还是一道死劫?
谁也想不通,然而随着宇文慈长大,便有些初显峥嵘。宇文慈早慧,而且不同于太子的怀仁,广慈公主年纪尚幼的时候,是一片澄澈之心,开口能说出奸臣该杀,断言皇戚该灭。
在孩子眼中,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牵扯不清,做错了事便该罚,罪不可赦便是该死。
先帝便是喜欢广慈长公主这份决断,时时把她带在身边以证明己心。
之后,便有了那样一桩事情,先帝早朝,怀中端正坐着广慈长公主,殿下,有一佞臣犯了该杀之罪,可那人是太子母亲的幼弟。
先帝握着长公主的小手,把一方玉玺交到她手中由着她把玩,口中发声,说清了事情的经过,而后问道,“台下之人,可该杀?”
该。所有人脑海之中都是一个字,然而无人敢出言,因为那是太子母妃的幼弟,罪无可赦,可依着这关系,却是可以饶一命的。
只要保住了命,日后辗转几番,等这件事情过去,这罪也就无人敢追了。
可却是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敢开口,很轻,却掷地有声的落下,“该。”
广慈长公主一只手按在御案上,语气平柔,“玉国律法八百九,不是用以庇护帝王亲的。”
这句话说出口,几乎所有人都替小公主捏了一把冷汗,无论是不是年幼稚子之言,都是把太子得罪了。
可皇帝却是大笑,说是听了广慈长公主的话,却不如说是早就有了决定,赐了斩立决。
这个时候,太子终于信了命途一说,可这个时候,皇帝宠广慈公主过甚。
而且,先太子心仁,便是一个真的仁君,而且谁会觉得一个公主会夺了自己的皇位?
可先太子也没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直到了最后,先皇病重,怕是时日无多。
先皇只让广慈公主陪在床侧,皇后,太子,一个不见。
宫中有人谈起,皇帝怕是在想皇位到底要给谁,隐意,皇帝怕是有可能把皇位传到广慈公主手中。
太子也终于下了一个自己这辈子做过,或许是最狠,也是最后悔的一个决定,他把长公主嫁了。
情急之下,所托非人,那人以为先皇将死,太子即将继位,而记着广慈公主的仇。
他欲欺辱广慈长公主,而且还是和五六个女子一起横卧榻上,让广慈公主爬床。
公主拔剑,给那人刺了个对穿,那天夜里,皇帝没病死,撑了过来,有了一段时日的回光返照,亦知晓了广慈公主的事情。
废了太子,传位当今圣上。
再之后,先太子也随着一场大病,和先皇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