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宇文炀一直是半昏迷的状态,饭食也只能勉强灌进去。
暗一的头低垂了几分,他未敢开口提及更多关于红夜南的事情,因为他清楚,明日就该是十六公主出城和亲的日子了。
宇文炀既然已经醒来,那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回宫去,不然的话就该引起太子怀疑了……
话虽如此,可暗一却是在心下希望宇文炀能去看看红夜南和孩子。
可他自然也知道,以他的身份,不能说这话,便只能迟疑着没有轻易开口。
“该回宫了。”宇文炀闭了闭眼,坐起了身子,暗一连忙上去扶住宇文炀,却被后者抬手挡了,“我明日还要送宇文菱到城门外,不过是坐起来这样的事情,我还不至于做不到。”
直起了身子,宇文炀却是猛然弓起了身子,对着床榻边咳嗽了一阵。
暗一想替宇文炀把脉,却被后者第二次阻拦,“你先出去吧,让其他人做好准备,今晚就回宫。”
“那……小皇孙?”
“孩子还小……却也不能留在红夜南身边,暂且留在这儿让人看护几日,送红夜南回丞相府。”宇文炀的语气之中不带一丝起伏。
暗一听着,过了一会儿才应了一声“是”退出了门外去。
宇文炀披起了一件衣裳,望着屋子里明暗晃动着的烛火,却是挥手灭了,推门往红夜南的院子走去。
这个时辰,红夜南差不多应该睡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不过宇文炀的视力在黑暗之中并不受阻。
径直推门而入,望着床榻之上两个清浅的呼吸,宇文炀的指尖收了收,却是到底没有忍住,垂手触及红夜南的脸侧。
下一瞬,红夜南睁开了眼睛,却是下意识的一护孩子,另一只手朝着床榻边的黑影猛然推去。
“咳。”宇文炀轻轻叩住了红夜南推出的手,低声,“是我。”
红夜南的身子很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却是微微支起了几分身子靠在床边,斜着头,睁着眼睛看着宇文炀。
一双明亮的眼睛在夜色里微微闪着光,宇文炀的眸色暗了几分。
“你没睡?”宇文炀落在红夜南手腕的手收紧了几分。他不知道,红夜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浅眠,以往她和他躺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他早日醒了,她还是沉沉睡着的……
红夜南摇了摇头,“睡着了,怀着孩子的事情怕翻身压着肚子……没睡实,现在还没缓过来。”
两个人都没有动,红夜南是因为怕吵醒孩子,没敢有太大的动作。
而宇文炀是因为方才的动作牵扯到伤口,怕伤口撕裂透出血腥味,让红夜南察觉,便只静静地立在床边,握着红夜南的手贴到脸侧,“你受苦了,是我不好。”
红夜南的眼睛睁大了几分,望着宇文炀,有些不明,侧了侧头,却是一副安静的样子。
宇文炀看着红夜南的样子,心下便有些蜷缩的感觉,这个女子……便是有这般本事,让他经常回想,不如放弃一切,只要能和她在一起。
只不过,就算是不放弃,他依旧有把握,他能有更长的时日陪伴在红夜南的身边。
而如今,只不过是暂离而已。
只不过,是暂离而已……
“我早就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叫宇文容,南儿,我最后留下一晚,明日我就要回宫去了。”宇文炀缓缓地垂下眼睫,却是一直望着红夜南的眼睛,此刻言语之中有些难言的柔软和歉疚,“我知你之前一直都怪我无论做什么事都从未和你说,这一次,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想和我一起涉入危险之中,还是回丞相府去……”
听着宇文炀的话,红夜南微倦的眉眼微微展开,看着宇文炀,又缓缓地皱起了眉头,“你如今和我说这个,不觉得有些迟了吗?你早就已经替我做了决定,又何必来问我到底情不情愿?”
听着红夜南的话,宇文炀的呼吸沉了几分,“太子有所动作,我只不过是怕我护不住你,有所疏漏,却未想到你……南儿,你愿不愿意,继续为我的妻子?”
黑暗中,红夜南的表情略微有些迷茫,却又是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孩子,而后转头看向了宇文炀,轻抿着唇,没有开口。
是因为这个孩子,所以宇文炀才会开口对她说这些话吗?
以往,红夜南觉得,无论是何时何地,宇文炀对她展露的,对她说的话,全都是真的。
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她急赴边关,追溯到他坠崖之地,看到的却是他陪在另一个女子身边,而且对她展露出陌生表情的时候……
红夜南不想为人棋子,不想为人掌控,不想随着其他人的意志前行,就算那个人是宇文炀,也不行。
红夜南缓慢的闭眼,而后又睁开,“师父被皇后带走了,他不让我管他的事情,我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听着红夜南避之不谈,宇文炀也未逼她,只是略微皱眉,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不用担心鬼医的事情,他不会有事的。”
宇文炀言说了当初的一件旧事。鬼医替皇后的父亲治病,却是因为醉酒误事,原本可以治好的病人,却因为鬼医……就这么死了。”
那个时候皇后的年纪也不大,却是拔了护卫的刀便要砍死鬼医。
鬼医心下有所亏欠,没有躲闪,而皇后这一刀也没有落下去。
皇后下不了手杀人,鬼医便说欠了皇后一条命,若是皇后想要,尽可收了去。
“距鬼医说这句话,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二十年了,皇后这个时候找上鬼医想要他命的可能性不大。”
宇文炀握着红夜南的手,“所以鬼医不会有事,要送你走,不过是因为担心皇后的人发现你怀孕……事情会变得麻烦而已。”
宇文炀对着红夜南轻声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有孕,更没有想到你会在和离了之后,还会愿意生下这个孩子,而且无怨无尤的放心交到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