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说了,我算的不准,你算得也不准,你还说你会算天,倒数第三日会有瓢盆大雨,可一直到快天黑才下了这么一场小雨。而且,都晴了六七日了,再不下雨才是奇了怪了。”梁狐如絮絮叨叨,红夜南也不与他争辩,点头应了,拉拢了披在肩头的衣裳,和梁狐如一人捧了一杯热茶坐在马车之中。
沈竹风也跟了过来,从他那一日出现过之后,在红夜南面前露面的时候也就越发多了。
他虽是得寸进尺,可红夜南也未说什么,就由着他随意出没。
小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两个时辰便彻底停了,夜风中还透着些许凉意。
红夜南靠在马车之中闭上了眼睛,梁狐如坐在她对面,看着陷于黑暗之中的女子,眼睛却是睁开的。
这几日,梁狐如都未如何睡觉,越是到了夜里,他越是睡不着,只有在百日的时候能稍微小憩一会儿,还是能确定自己在能听到一点儿动静就醒来的地步。
很久没有这样的日子了,梁狐如略微有几分不习惯,却是甩了甩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几分。
寂静之中,依稀能听得到外面的兵士发出细微的声音,梁狐如活动了一下指节,却是听着有一声有些大的声响在马车前响起。
梁狐如倏然抬眼看过去,对上的却是浑身湿透的楚尧,后者微微抬起下颌看过来,眼中不复平日的温润,反而是夹带着几分挑衅。
梁狐如一时间有些发愣,而后极快的冷了面目,“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楚尧迅疾的扬手,带着水的袖子甩了梁狐如一脸的水,而一柄长剑,也随着楚尧的动作抵到梁狐如面前。
“你做什么!”梁狐如扬起了几分声音,想唤醒红夜南,同时以短剑挡住楚尧的剑,弓起身子,将楚尧一脚踹出了马车,自己也跟着跃了出去,短剑横在身前,警惕的看着楚尧。
“你不用费心喊她了,除了你我,所有人都已经睡死了。”楚尧语气平平,“我也不想要你死,不过要你背后护着的那个人的命,她死了,我们行程照旧。”
“你说什么?”梁狐如咬牙,“她的命,我要留,反倒是你……”
“我?”楚尧冷笑,“你想清楚了,梁国有求于南楚,而我,是南楚的太子,我若是出了一点儿差池,你……难不成想梁国灭国?”
“你!”梁狐如咬牙,“她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子,你为何一定要杀了她?早些日子我便看出了你眼中对她的杀意,有意试探,你到底是露出了马脚!”
“哦?”楚尧有几分意外,“原来……不是你会算卦,而是你看出来了,有几分本事。”
话音落,楚尧却是极快的劈出一剑,肆无忌惮的对着梁狐如剑剑狠厉,“你可知,我身上这毒是何人所下?是玉国的鬼医,而红夜南的师父……便是此人,也难怪能解我身上余毒,若不是如此,她早便死在我的剑下了,不过如今,到也不晚。”
楚尧挥手,在梁狐如的肩上落下一道极深的刀伤,冷笑,“滚开,你不敢动我,我可是敢杀了你的,你根本拦不住我,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否则就给我滚开!”
听着楚尧的话,梁狐如皱了皱眉,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提剑护在身前,“给你下毒的是她师父,与她无关,她还替你治病,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对她动杀心。”
“你,不想活了?”见着梁狐如的动作,楚尧咬牙,“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梁狐如迅速出剑,直指楚尧命门,“照你所说,的确,梁国需要南楚的帮助,只不过……是互利互惠,南楚又何尝不要梁国的投诚?”
对着剑光,梁狐如却是更为狠厉的一掌劈在梁狐如背上,一掌将他拍在地上,剑刃移到楚尧颈间,轻描淡写,“而且,我说了我会算卦,而且还算出红夜南会有死劫,这一点,我并未说谎啊。而且……”
梁狐如微微用力,在楚尧颈部落下了一道血痕,声音轻缓,“我还算出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啦。”
“你!”楚尧仰起头,梁狐如剑光毫不犹豫的斩下,血迹一滴一滴的顺着剑刃落在地上,梁狐如轻挥手,挥落了剑上的血,语气阴沉,“你看,你这不就不能回去继承皇位了?”
“当真,是一场好戏。”沈竹风蹲在马车顶,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在梁狐如的脸上停留的久了一些,良久,才缓缓吐字道,“我以为,你不会杀他,毕竟他是南楚的太子,本还想着看你纠结一番,而后要被楚尧杀死之时留你一条命下来。”
“我,咳咳。”梁狐如看着自己剑上挥之不去的血红,厌恶的连着剑一起扔了出去,转身,却是蜷在马车外车夫的位置坐了下来,“若是红夜南不会医术,没有一个叫鬼医的师父,我或许会犹豫要不要让楚太子杀了她吧。”
“怎么?梁国,还怕玉国的鬼医?”
沈竹风的语气悠悠,又是在头顶,梁狐如轻叹了一声,“一听你就不知道,你难不成不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郎中吗?我要红夜南的医术,要她帮我治一个……对我来说,命比整个梁国都要重要的人的病。”
梁狐如看着地上楚尧的尸体,垂下的眼睫不带一丝后悔怜悯,语气幽深,“和那个人相比较,一个楚国太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红夜南不是说,她若是出了意外,让你去寻鬼医么?”沈竹风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来说红夜南的愚蠢,“她,可是给你准备了一条双全法。”
“是啊……”想到红夜南将那封信递交给他的样子,梁狐如眯起一双眼眸,“可是,事关那人,我一点儿都赌不起,若是让鬼医知道红夜南因我而死,不管是不是我杀的,鬼医大抵都不会再愿意出手救人了,我冒不起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