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狐如一直等到身上和空气中的血腥味散去,这才转身爬上马车,一边对着沈竹风淡淡道,“更何况,红夜南身边还跟着一个你这个变数,要我和楚尧一起对红夜南下杀手,我可做不到。”
梁狐如被楚尧的内力所伤,有几分力竭的倒靠在马车里,对着沈竹风道:“我昏迷三日,红夜南醒来了,你和她解释……”
“啧。”沈竹风看着梁狐如熬不过痛楚,又仗着他在,直接吞了伤药昏迷了过去,这才将目光移到红夜南的身上。楚尧应该是给所有人都下了药……
这药是混在方才驱逐雨后湿气的火堆里的,楚尧将他算进去了,连他也险些中了招,不过和梁狐如一样早有防备屏住了气息。
可……红夜南是鬼医的徒弟,楚尧的毒再厉害,可一点儿发觉都没有,不该……
沈竹风盯着红夜南的时间长了些,红夜南叹了一口气,悠悠的睁开眼睛来,不再控制自己的呼吸,对着沈竹风勾了勾唇角。
“你没昏迷?”沈竹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是啊。”红夜南抬手,将袖中按上的弩箭一支一支取下来,“我可是鬼医的徒弟,若是就这么被楚尧的一阵毒烟熏倒了,那不是在辱没我师父的名声?”
沈竹风看着红夜南弩箭上的暗蓝色锋芒略微有几分发杵,轻“啧”了一声,看向马车之中倒下的梁狐如,目光中透出几分可怜来。
原以为最运筹帷幄的人,结果却是被算计的最狠。
想得到,若是梁狐如和楚尧站在一起,楚尧出手,他必然也要出手,而且红夜南还醒着,出其不意之间若是给楚尧一弩,楚尧便凉透了。
他还在一边,到时候和红夜南一起收拾一个梁狐如肯定是不难……
沈竹风看着红夜南,有几分感慨,当初那个拿着信物求助到一个江湖组织的世家小姐,什么时候已经成长的滴水不漏了。
“梁狐如没事。”红夜南垂手给梁狐如把了脉,喂了几颗药,而后视线看了出去,“按他说的,你将楚尧的尸首收捡了吧,一把火烧了装进坛子里,给楚皇送回去。”
“你……”沈竹风做了那么多年杀手都未曾做出过挫骨扬灰的事情来,而红夜南轻描淡写的就要这么做。
“他提及了师父。”红夜南思酌了片刻,淡淡道,“师父不会无缘无故给人下毒,而且还是这么狠的毒,他肯定不无辜,这事我回去之后会问过师父,可这人……我要他死的不能再死。”
听着红夜南的话,沈竹风再没说什么,斩草不除根,这样的事情,后果是什么,他见多了,所以没有再反驳红夜南的话,将之前烧剩下的柴火堆在一起,燃起火,将楚尧的尸体扔了进去。
没烧成灰,只不过体积却是少了很多,给楚暮俨送回去太残忍,沈竹风就地将人埋了。
红夜南提笔,一直待到墨迹滴落在桌案上,依旧没有想到自己该如何和楚暮俨说这件事。
到底,楚尧也是他的长子……
想了想,红夜南到底是实话实说,而后让人将信带回南楚。
梁狐如醒来的时候,马车正在往前跑,他掀起眼帘便看到了面前坐着的红夜南,下意识的安稳了几分,“你知道了吧……”
沈竹风,应该会和红夜南说吧?
“多谢你。”红夜南勾起唇角,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梁狐如也放下了心来,却是皱了皱眉,“可是……楚太子死了,那……”
麻烦啊。
“我给楚皇传过信了,如你所说,太子可以换,可楚皇依旧很在意梁国的投诚。”
红夜南将发丝绕到而后,手中的信笺递出。
听着红夜南的话,梁狐如愣了愣,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了红夜南手中的信笺,看清了上面的字,语气之中还有几分不敢相信,“我杀了楚太子……楚皇,一点儿都不计较,甚至……还未在信中提及到楚太子?”
马车一路向前,红夜南没有说话。
沈竹风在马车夫的位置传进一声冷笑。
红夜南不以为意,而梁狐如看着手中的信,也未留意。
梁狐如伤的很重,醒来了没多时又昏迷了过去。
红夜南换了一辆马车休息,沈竹风也跟着进了马车,看着红夜南平静的表情,扯了扯唇角,“红姑娘,当真是想不到。”
步步筹谋,算计人心,这是红夜南?
“你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对我冷嘲热讽,莫非是觉得,你并无把柄在我手中,又不必听命于我,所以觉得我不能对你如何?”红夜南抬起头来看着沈竹风,过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道,“你应当知道,沈兰心多次被我所救,她的容貌,也是我师父恢复的,你不应当感激我吗?还是说,你会和沈兰心撇清关系,说既然是她欠我的,与你无关?”
“你!”沈兰心的确是沈竹风的软肋,更重要的是……
沈竹风望向红夜南,“你是什么时候……”
“知道沈兰心的身份和你的名字开始。”红夜南打断了沈竹风的话,“所以,你可以怀疑我想利用沈兰心,可我又何尝不能怀疑,你和沈兰心接近我,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是八皇子妃,你们想利用我接近离皇权最近的地方?”
“沈兰心心思澄澈,她将你当做朋友,必然没有这样的心思!”
“心思澄澈?”红夜南偏了一下头,望着沈竹风,“只不过是因为你是她的兄长,所以才会如此维护她罢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不过,你觉得我利用人心,间接杀了楚尧却还能得楚皇信任……可我却敢说,楚尧想杀我,我为何不能杀她?可你杀过那么多的人,不是每一个都死有余辜的吧?而且,就算梁狐如不动手,我也会伺机杀了楚尧,梁狐如动了手,也不过是他的选择罢了。”
红夜南手中的医书翻过一页,“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选择,我还是要被杀的哪一个,谁无辜谁心毒?沈竹风,你真良善。”
听着红夜南的话,沈竹风脸色一沉,他良善?这句话,由红夜南说来,就仿佛是嘲讽一般!
倚在车壁上的红夜南低垂着眉眼,有一瞬间,沈竹风竟觉得她和运筹帷幄的闻光之有几分相似……
真是见了鬼了!
红夜南抬眸,看着沈竹风离开了马车,长吐出一口气。
的确,她其实可以给梁狐如下一把药,她给梁狐如吃的,梁狐如肯定不会怀疑。
这样的话,楚尧动手的时候,她和沈竹风两个人,也能杀了楚尧。
只不过,她却让梁狐如选择,看着梁狐如杀了楚尧。
其实……只不过是怕,若是自己动手的话,会因为楚暮俨的缘故,留楚尧一命。
然而楚尧说出的,要杀她的原因,和鬼医有关。
红夜南就不得不防备,这么一个身处高位,日后还有可能继位南楚皇的人……若是想杀她师父,甚至连师父身边的人都不放过,这么一个仇人,会有多可怕。
红夜南不敢长想,便选择将这人,永久的,埋在这个地方,日后便不会再有这番忧扰了。
手中的书页翻过一页,可红夜南却一点儿看不进去,顿顿的想着,自己如今,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