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援朝和姚春兰先被人领着参观了邵南村方便面厂,再接着参观了调料厂、啤酒厂。在以前,这些厂的名字如雷灌耳,可张援朝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被当作上宾参观他人工作。他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邵南村的负责人又领着二人去了职工食堂。吃完饭,负责人道:“大哥、大嫂,刚才你们看的几个地方,最喜欢哪个?”
张援朝不好意思吭声,姚春兰道:“都好。”
“是这样的,”负责人道,“你们要是觉得哪个地方好,我们领导说了,就请二位来这里上班。”
“上班?”姚春兰道,她一辈子梦想成为一名工人。
“是啊,本来我们主任要请你们做邵南村的村民,但听说您儿子不愿意,我们主任也不敢勉强,所以今天才特意安排你们来参观,邀请你们二位来邵南村上班。待遇吗?当然是最好的。”
张援朝在外打工时,多受到工头呵斥,何曾见过招工的人对自己如此和蔼可亲?他想着自己是干活挣钱,跟儿子说的不要做邵南村村民不冲突,便点了点头。
杜仁礼回到家里,知道张援朝和姚春兰已分别成了邵南村啤酒厂和方便厂的正式职工,看二人欢天喜地的,便没再说啥。
第二天,邵南村的村报、颍河县电视台、三川市电视台、省电视台及相关报纸都报道了这一消息,道“邵南村爱才惜才,主动为《万历二三事》作者的父母解决工作”。虽然姚春兰和张援朝每个月只有一百来元钱,但却像提前走进了共产主义,整天乐呵呵的,干劲儿十足。
颍河一高也再一次大出风头。
田洪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胶定型成最时髦的头型,对着来采访的各大电视台侃侃而谈。大到张小峰入学报道时的事迹,小到张小峰上课时的喜好,不一而足,详细有加,说得比张小峰的爹娘还详细。
班主任周世勋也一样,重点讲了张小峰学习时的学习方法。很快,这学习方法成了全省高中生的学习法典。全国各地来颍河一高参观的中学和学生络绎不绝。每个来的都想见见张小峰,张小峰有些苦不堪言。
有一次,中午同学们正蹲在操场上吃饭时(颍河一高虽然条件比石桥一中好得多,但依然没有餐厅),有两位穿着中山装校服的男生和一位长发飘飘的女生问道:“请问你是张小峰吗?就是写万历皇帝的那个?”
张小峰嘴里正嚼着面条,听到后面不改色地指着一边的陈良宇:“他就是。”
三个同龄的学生眼里马上放出艳羡的小星星,围住了陈良宇:“张小峰你好!太高兴见到你了!能为我买的书签名吗?能给我们讲讲你创作小说的心得吗?还有你的学习方法……”
陈良宇不好意思摆手道:“不,我不……”见张小峰已端着饭碗溜了,并朝自己使眼色,只好道,“你们这些问题,别人在采访时我早就说过了。我还要吃饭,一会儿还要上课,不好意思。”
“哇,张小峰吃饭的动作好好看哦!”长发女生道。
徐丽君刚好经过,听到这娇软的话一回头,嘴里正吃着的东西一下子喷出来,她跑到蹲在花坛后面吃饭的杜仁礼跟前,学着刚才那长发女生道:“哇,张小峰吃饭的动作好好看哦!”
杜仁礼斜她一眼:“是吗?谢谢!”
徐丽君笑不可抑:“你看陈良宇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你还不快去救场?”
“你错了,他正享受呢。”杜仁礼低头看徐丽君的饭缸满满的,自作多情道,“这……给我吃的?”
徐丽君脸一红:“我自己吃的。你碗里不是还多着吗?”
“你看,你不喜欢吃丸子,也不喜欢吃凉粉。你不喜欢吃,却买了,不是给我吃的是给谁吃的?”杜仁礼道。
“这是打饭的师傅打错了。算了,我不吃也浪费,给你吃了吧。”徐丽君把饭缸递给杜仁礼。
杜仁礼接过,又把自己的递给徐丽君:“礼尚往来。”
等徐丽君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土豆炖牛肉。学校的饭菜虽然种类齐全,但多是蔬菜类,猪肉都难得一见,哪里来的牛肉?
“你这是从外面买来的?”徐丽君嗫嗫道。
“吃吧。你太瘦了,多吃点儿。”
徐丽君低头一笑:“那我吃一半,你吃一半吧。”
她正把碗里的牛肉拨给杜仁礼,陈良宇跑了过来:“唉哟,妈呀,看小峰你在电视上的样子,我羡慕嫉妒恨得要死,还有那些明星们,下面的粉丝比爹娘都亲。没想到,今日我也遇见了一个。唉,小峰,那长发的女生要不是我把持得住,人家都要把我当成她的偶像了。给,这是她留给你的联系方式。”
陈良宇说完,觉得不对劲儿,回头一看,见徐丽君正盯着自己看,而杜仁礼却抱着徐丽君的饭缸在吃饭。
“我妈给我做的土豆牛肉呢,你不会吃完了吧?”陈良宇找杜仁礼的饭缸,却发现在徐丽君的手里。他再迟钝,此时也明白了过来。
杜仁礼面不改色,拉过陈良宇小声道:“味道不错,丽君喜欢吃,就让她吃吧。咱们大男人跟一个女生争什么。晚上我请你出去吃。”
“我妈总共给我送了两份,一份炸鸡块,一份牛肉。”陈良宇哀叹,“我还没吃一口呢。不过,你们……你们……你们不会那个了吧?”
“哪个?”杜仁礼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淡然无比。
“你真能装。”陈良宇道,“当然是那个啊。我们是老同学,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知道就行了。”杜仁礼道,“只是学校有些纪律,你不要乱说。”
陈良宇看看一边的杜仁礼,再看看不远处静静吃着本属于他的牛肉块的徐丽君,叹道:“我早就知道,你们那时候同桌,就眉来眼去的……”
杜仁礼笑着道:“过分了啊。啥时候的事,你别拿来乱说。”
“好吧。为了我这受伤的心灵,今晚上你得好好安慰我。我要吃酱肘子、啤酒鸭、牛肉面,还有……”陈良宇本来心中暗暗喜欢徐丽君,可人家从来都不冷不热。如今张小峰如众星拱月,处处得意,又赢得美人归,心里不禁酸溜溜的。
“没问题,只要你吃得下。”
徐丽君买了三瓶饮料,一人一瓶,陈良宇喝了一口道:“这是啥饮料?真酸!我先走了。”
“他怎么了?好像怪怪的。”徐丽君看着晃着肩膀走开的陈良宇。
“他嫉妒我了。”杜仁礼笑,“好吃吗?”
徐丽君点点头。
杜仁礼看一粒米沾在对方嘴角上,手伸到半空,改成指了指,徐丽君伸出舌头轻轻一舔,那米粒转眼被那丰润的红唇包围。
杜仁礼一滞,手中的筷子掉了下去。对方瞪着无辜的眼神:“你怎么啦?筷子都拿不好!”
真是饱暖思啊。杜仁礼心想,这才出了点儿小名,都开始膨胀了!杜仁礼啊杜仁礼,你真有愧昔日外祖的教导啊!
“是谁说要跪我呢。”杜仁礼忙遮掩。
“讨厌!”徐丽君脸一红,夺过自己的饭缸,跑了。杜仁礼看着小鹿般奔跑的身影,只觉得时间太慢了些。
颍河一高在如日中天的时候,石桥一中也不甘寂寞。张小峰进颍河一高不到半年,而《万历二三事》《再说万历二三事》书稿早已写好,那么很显然,这些书稿是张小峰在石桥一中读书时就写好的。凭什么田洪和周世勋能接受采访,接受嘉奖,而李卫涛和刘卫国却不能呢?
抱同样想法的还有居安村。你邵南村财大气粗,想要把我们村的人都抢走?!幸亏张小峰不一般,不然的话我们村可要一直默默无闻下去。
张建设乘着侄子的东风,加上他能说会道,成了居安村的村长,每次记者来访,由他亲自接待,加上他是张小峰叔叔的身份,最近成了大红人。
李卫涛和刘卫国也接受了电视台和报纸的采访,张小峰初中就读三年,头一年半里平平无奇的成绩变成了优异,并成为了学校的典型。不久,李卫涛被县里一所中学调走,刘卫国也成了石桥一中的副校长。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仁礼上世时,家世优厚,还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因此家族里还没人乘他的东风。如今,他才写了两本书就造成如此效应,饶是他见过世面,也不由感叹。
与此同时,一年一度的元旦到来了。
陈良宇是班长,联合文体委员要大家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节目。他对张小峰道:“小峰,你的字写那么好,露一手吧?”
杜仁礼不想再出风头,摇摇头道:“最近我都成了大家各种谈资了。这机会还是让给其他人吧。”
“我想成为谈资还没有呢。”陈良宇道,“你真不报?听说徐丽君会弹古筝。”